萧贵妃在后宫也算是一个位高权重的妃嫔,当年的雷霆手段硬生生将皇后都给逼得倒台,路遥哪里又能承受她这一拜?

  更何况,如今桑茶青被她一剑刺死,后宫之中,即将回归萧贵妃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乾坤逆转,很快又是她的天下。

  “母妃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万万受不得您这一拜,您快起来!”路遥惊慌失措的赶紧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萧贵妃起了身,一面默默地抹泪一面凄惨的说道:“要不是你及时赶到,远儿如今恐怕已经……哎,都怪禁卫军那群办事不利的废物,竟然还不如你一剑来得痛快!”

  路遥一回想起顾琮远面色惨白,与桑茶青用性命相对抗的场景,就由不得一阵心绞痛。

  “眼看王爷犯险,我自然要救他,只不过,这也是我头一次瞧见王爷如此憔悴的模样,当真是久久无法回神。”她低头叹息了一声。

  萧贵妃渐渐冷静了下来,见路遥这么说,忽然道:“陛下好像还在寝殿中等着,我们不妨先去看看陛下?”

  路遥刚要点头,便见门口蹒跚着走进来了一个人影。

  竟然是顾基。

  那人今日一早前去赴宴的时候还是神采奕奕的,谁成想被宠妃给闹出了这样一桩惨事,顾基看上去仿佛是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岁一般,走路都开始微微打晃了。

  “臣妾见过陛下。”路遥下意识给人行了个礼。

  萧贵妃已经惶急的冲上去将皇上给扶住了,她满眼心疼的道:“陛下,妾身瞧您身子不适,要不你就先回去歇息吧?”

  她正转头要叫李公公前来的时候,皇上忽然摆摆手制止了她。

  他神情复杂的看向了萧贵妃,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又小心翼翼的带着探究和愧疚:“贵妃,今日朕在殿前护着那妖女,没有当场为你辩护,你不会怪朕吧?”

  站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路遥不由得抿嘴不做声了。

  当时的场景她是瞧见了的,桑茶青咄咄逼人,傲气十足,年轻而美艳的脸上全然都是对萧贵妃的嘲讽。

  眼神之中都带着丝丝点点的轻蔑,仿佛是在揶揄萧贵妃已经年老色衰,这后宫再不是她的天下了。

  当时她步步紧逼,萧贵妃虽然不算善茬儿,可到底还是被那年轻的妃子给逼得无话可说。

  皇上见到这样的景象,批评的倒是一直没有惹事的萧贵妃。

  此事若是落在了路遥的头上,她必然是气得眼歪嘴斜,不找个机会将人好好的报复一通都不算完!

  可是萧贵妃似乎很久没有见到陛下如此关怀她了,一时间连方才所受到的委屈都忘记了,眼眶微微红了,凤眼满载柔情蜜意,缓声说道:“圣心难测,陛下偏宠谁那都是陛下的意愿,臣妾哪里敢埋怨陛下呢?”

  顾基不由得更加愧疚了。

  这些年来,若非是二皇子顾琮远愈发的出挑,还有这位二皇子妃愈发的有本事有能力,恐怕皇上连半点青眼都不会分给萧贵妃的。

  可是今日一看,昔年的宠妃除了眼角眉梢有一点岁月的痕迹之外,其他好像也无甚改变,眼下淡淡的细纹更加显得她平和了几分,不似当年那般飞扬跋扈了。

  要知道,当年的萧贵妃可是在宫中独大,除了皇后之外,没有一位妃嫔能够与她争高下。

  可是岁月流逝之后,皇上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原来当年那个骄纵任性的萧贵妃,如今在他面前竟然如此唯唯诺诺,半点的反抗也不敢有。

  尤其是当年皇上和摄政王兄弟内乱,萧贵妃被顾淮给掳走过一年半载,顾基实在是难以想象,他心爱的女人在敌手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你能原谅朕?”顾基温暖的掌心将那人冰冷的指尖紧紧握住。

  他眼神中都是对那人回答的渴求,萧贵妃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这些年也淡然了许多,即便是她不愿原谅皇上这些年来给她的冷遇,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臣妾不敢,陛下从未犯错,又何来原谅之说?”萧贵妃敛了眸,淡淡的说道。

  路遥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一些多余了,她现在有些坐立难安,实在是不愿继续待在此处,只不过顾琮远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她心力交瘁到眉心隐隐发疼了。

  看眼前这个架势,即便是宫中死了一个桑茶青,恐怕还会有下一个作死的桑茶青抛出来兴风作浪的……

  尤其是,路遥的好姐妹上官玉也在宫中,而且近来也算是得宠,且高居贤妃之位。

  淑妃去了,不少妃嫔势必会卷土重来,萧贵妃必然冲在最前,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出现上官玉与萧贵妃互相争斗的场景。

  路遥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原本派上官玉进宫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监督桑茶青,看住那人,阻断皇上吸食五石散的行径,可是如今……

  路遥已经能看出来了,上官玉的确是喜欢皇上的。

  看着眼前这个算不上是老态龙钟,却的确上了年纪的九五至尊,路遥油然而生一种悲凉之感,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将上官玉送进宫,而且,还毁掉了那人一生的选择与幸福。

  她正百感交集,打算找个时间和上官玉谈谈心的时候。

  皇上正与萧贵妃讲话,也不知二人讲到何处,便见皇上身形一顿,一口血便咳了出来,瞬间打湿了龙袍的前襟。

  萧贵妃与路遥大惊失色,正打算叫太医的时候,便见李昀从暖阁走了出来,面露喜色的拱手说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王爷平安无事,只是失血过多,肩头上的伤口也并不影响王爷今后上阵杀敌,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即可。”

  路遥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是神经紧绷了太久,忽然之间放松下来,有些难以承受似的,她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太好了,他没事……”她满脑空洞和茫然,一时竟忘记了皇上吐血这件事。

  但是萧贵妃却是火急火燎的拽住了李昀,催促道:“李圣手!陛下刚刚呕血了,你快来帮陛下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处理完一个棘手病人的李昀闻言,下意识的便点头称是,可是眼下的疲惫之色已经掩盖不住。

  这时,内阁中的老太医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面上无甚沉重的表情,倒像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似的,有一人上前对皇上讲道:“陛下,二殿下已经醒来,您可以进去与他讲讲话。”

  皇上这下子当真是喜出望外,嘴角一咧,便道:“好,很好,既如此,朕便进去看看……”

  “哎!”萧贵妃当即便将即将擦身而过的皇上给揪住了,焦急的道,“陛下,李圣手还没给您瞧瞧呢!你方才可是吐血了!”

  谁知顾基根本不拿这个当回事,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他随意的摆摆手,挣脱了萧贵妃,随意的道:“这段时间经常吐血,不打紧的。”

  “……”李昀默然了片晌,还是头一次见到皇上对自己的身子如此满不在乎,他低声问道,“贵妃,那……还要给陛下诊治一番吗?”

  萧贵妃眼看皇上已经阔步流星的就要走进暖阁了,看上去倒是神采奕奕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她满心无奈,但还是小声的对李昀道:“那就劳烦李圣手今日晚膳过后前来给陛下检查一下吧。”

  李昀拱手答应下来,便见顾允月叽叽喳喳的缠了上来:“李昀大哥,我二哥到底怎么样了!”

  瞧她眼眶红红的,整个人都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路遥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小九这么担心你二哥,看来平时还真是没有白疼你。”

  “那是当然了。”顾允月垂下眼睫来,哭哭唧唧的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二哥受这么重的伤,真也不知他以前在战场上是怎么撑下来的。”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千斤铁锤,狠狠的将路遥的心捶了一下!

  她微微蹙起柳眉来,当真是难以想象顾琮远曾经承受了怎样的蹉跎磨难,但见小公主满眼担心,路遥还是半开玩笑似的道:“别担心了,你二哥已经醒了,只不过,你的生辰宴就这样被搅黄,你不会怪二哥吧?”

  顾允月立刻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连声道:“不会不会!二哥是救下大家的大功臣,小九怎么会怪二哥?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你的眼睛没事了?”路遥笑了几声,又问道。

  顾允月将手横在眼前晃了晃,一本正经的道:“没事了!李昀大哥帮我调养的很好,方才只是一时眼花,现在视物便格外清晰了!”

  路遥轻轻颔首,顾允月便已经吵着嚷着的要进门去瞧瞧琮王二殿下了,李昀却拦住了她,说道:“王爷现在身子虚弱,还不能见太多的人,等过几天他伤好一些,公主再去拜访吧。”

  小公主这面满心不忿的便被李昀给拐走了,路遥才放下心来进到暖阁,去看看顾琮远如今伤势究竟如何。

  谁知刚进去,便听见皇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远儿这次受了好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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