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门娇 【054】 终回故地

小说:罪门娇 作者:未央长夜 更新时间:2017-03-07 08:58:48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舱门打开。

  一阵淡淡的香气从门缝泄入。

  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步入舱房,却是脸色齐齐一变,“人呢?”

  舱房里空无一人,唯有床铺上的散乱,显示着这间房的确有客。矮子大步走到床前,在铺上嗅了嗅,又摸索片刻,“一男一女,两边有不同人躺出的褶皱,说明两人都睡这。”

  高个儿点点头,“跟晌午查的差不多,是对夫妻没错。”

  “臻先生说那人出家守戒,最忌女色,这么说应该不是他……”

  “可能只是上甲板了。”

  “甲板上瘦子负责,咱甭管,查下一间。”

  说完又在一览无余的舱房内缓而细地看了一遍,拉开窗子,河风灌入,吹散了室内的异香。一切做完,这舱房就如同之前一般,丝毫没有被闯入过的痕迹,两人出了门,顺着继续往下搜。

  却不知道,此时的甲板上,正陷入一片混乱。

  乱七八糟的尖叫声充斥在河面上,客人仓惶地聚在一起,付瑛和阿娇为首的几个少女,正瑟瑟发抖地蹲在一角,正中间是正打的不可开交的两拨人,一波以瘦子为首,大概二三十人,另一波是诸多公子小姐的护卫们。

  晋叔的手臂被砍伤,汩汩流着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在船上伤人!”

  瘦子也伤的不轻,“不过是普通的江湖客,至于阁下的伤,你突然出手,实乃咎由自取。”

  “笑话!普通的江湖客为何接近我家小姐,鬼鬼祟祟,是何居心!”

  其实这倒是他错怪对方了,接近付瑛和阿娇等人,全因瘦子看见了赵阙。

  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看错,赵阙常年不在京师,真正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可联系到那人的侧影之美,瘦子当下就按捺不住了——当时几个少女和诸多公子哥正聚在一起,夜色昏暗,惊鸿一瞥中,有一人正从他们身后经过。

  寻了足足一个月的人就在眼前,瘦子爆射而去。

  好死不死,一个戴着纱帽的女人横撞过来,一下子把他撞入到那群公子小姐中。

  一群人被撞了个趔趄,只听一个少女忽的尖叫,“谁摸我!”

  再说晋叔,这个中年人才是真正的江湖客,被洛阳付家以高价聘来负责两个小姐的安全。自打两日之前一波人上船,他便觉出蹊跷,下盘稳健,显然功夫不弱,却没有丝毫的江湖气。他隐隐觉得不妥,遂两日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小姐被无辜殃及——眼见着瘦子冲撞过来,耳听着有女尖声大叫,他倒不认为对方是来摸人的,却下意识认为行事鬼祟必有所图——护主心切之下,当先便出了手。

  这一动手,哪里还有赵阙的影子?

  连那戴着纱帽的女人也消失不见。

  世上事可会这般巧?瘦子二话不说放出一支响箭。

  咻!

  一束光芒爆射升空,在夜空中轰然绽开。

  这响箭一出,四下里更是慌张,不少妇人尖声大叫,阶梯下响起轰隆隆的脚步,有矮子和高个儿等在船舱里搜查的,也有尚未迷晕的客人闻声赶来,一至甲板,立即演变成一场混乱。

  尖叫声,打斗声,慌忙询问声,这船上的管事中年人一屁股坐在甲板口,“他们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声尖锐的哨响,就见远远地黑暗之中,隐隐出现了一艘大船,船上见着有不少人的样子,火把中影影绰绰,乍一看去,少说数百人马。

  “水匪!是水匪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尖叫。

  声音一落,所有人都看见了,那船头上正高高竖着一方黑色的旗帜,在烈风中呼呼作响。众人死死盯着那旗子,面上显出绝望来,乱七八糟的叫嚷声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只有晋叔皱着眉头,“临近洛阳,哪来的水匪。”可惜船上兵荒马乱,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便是有人听见,恐怕也不会信的。

  付瑛和阿娇吓的不住哭泣,这会儿对方援手已来,离着客船不足两百米,再打下去已没有了意义。晋叔后退到两个少女身边,护着她们,心底却在思忖着——朝廷曾严打水匪,一度将整个南朝流域内的水匪逼的四处窜逃,虽这两年又渐渐猖獗起来,可离着洛阳不到三日路程,京畿重地,水匪岂敢虎上捋须?

  他小声分析给两个少女听,嘱咐着,“你们只管躲着,对方若要银钱,咱们都给,一船有五成的世家子弟,或许……不会伤人的。”

  付瑛茫然地点着头。

  果不其然,待大船渐渐临近,为首的竟是四十余岁的中年儒生,这人眉眼皆细,透着一股子文人的狡诈。

  船上瘦子等人纷纷朝他行礼,“先生。”

  先生看向瘦子,后者点了点头,他便道:“老夫只是求财,不要命,你们若配合,必能安安全全到达洛阳。若有人胆敢反抗……”他眼中划过厉芒,寒声迸出,“那休怪老夫狠辣!”

  船上众人纷纷一抖,眼中浮现出希望,连连点头。

  老者又问:“谁是管事?”

  瘦子扯过管事中年人,“搭梯。”

  一条长梯,将两艘大船连接起来,匪船上的男人纷纷过来,下了船舱以“搜寻财物”为名散开去。也有人象征性地将甲板上众人的金银摸索出来,付瑛颤抖着撸下镯子、金钗,什么都不敢留全部交出去。

  不一会儿,那些搜寻财物的水匪一个个回到甲板上,却一个一个摇着头。

  老者的脸色难看的不像话,他这接连半月就住在船上,在洛阳附近的水域里停驻着,统筹调度着混入一艘艘船上的人。若能暗中解决赵阙自是最好,若是横生了枝节,他的船上,带着六皇子府最精锐的暗卫,随时可以给出支援,务必把赵阙留在此地!

  这次也算巧,他正在这艘客船的附近,从放出响箭到赶来,前后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岂会没有?

  老者目光陡然森凉。

  莫不是逃了……

  ……

  赵阙当然没逃。

  四野尽是水域,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

  他和文初占据了一个巧妙的位置,若老者的船换个方向,必定能一眼看见他们。然而视线被船身所挡,上方的人亦不会吊到外面往弧形的船壁上瞧——说白了,就是灯下黑。

  脚下是滔滔滚滚的浪花,上方是呼呼喝喝的热闹,文初始终沉默着。

  直到赵阙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你不问我。”

  之前锁扣转动时,她以为两人又要演一场戏,若被揭穿了,大不了就摸出去一个一个干掉船上人,却没想赵阙一把搂住她翻窗而出,上甲板上飘飘然溜达了一圈儿,引起了一场火拼。

  文初扭头看他,从善如流,“嗯,你想干什么。”

  赵阙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的眼中什么都看不出,他的目光却愈见复杂,“你素来聪慧。”

  五个字,文初只觉得心底冰凉。

  五月的河风拂来,她忍不住环起了双臂,听着上方隐隐的哭声和焦急来去的脚步,两侧群山上猿啼不休。过了好半天,她才耸了耸肩,“不想问,也懒得猜,你许是另有计划,我瞧着便是。”

  说罢,便开始等。

  没多会儿,上方便起了一阵骚乱。

  她听见有人发出一声喃喃,“那是……那是什么……”

  远远地,黑暗中似有一道道的影子出现在视野,那些黑影并不大,却极多,来速飞快,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越是静,越是承载着一种无声的煞气……

  老者的脸色猛地一凝,众多手下亦是凛然,齐齐握上兵器,面含警惕。

  终于,滚滚翻腾的水浪之中,那些黑影终于明晰。

  战船!

  一排又一排。

  黑色的战船,船头如尖刀。

  陡然的,静寂的四野发出一道啸声震天。

  这是由无数人同时发出的声音——整齐!响亮!

  几乎是这啸声一出,一种决然的杀戮之气便呼啸而来,没有任何的花哨,它们便挟着浪涛,以迅雷之姿分出无数个方向,将两艘大船团团包围。

  船上的人已惊呆了,这一刻没人敢出声,整个视野尽头,完全被这些黑色的战船所塞满,瘦子等人齐齐看向老者,眼中布满了紧张和凝重。

  老者沉着脸不敢相信,“什么人!”

  没有人能回答他。

  所有的人都在颤抖。

  老者亦然,在这样声势浩大来势汹汹的情态下,谁也不会稳如泰山。且他身为六皇子的左膀右臂,已经猜到了这些无声却凛然的战船是为谁而来。他一把捏紧了拳头,纵横交错的面皮绷的死紧。

  “开船!”

  “先生,出不去的……”有人发出绝望的呢喃。

  “撞出去!总要搏上一搏!”他霍然看向瘦子,“找!快去找!立即把他找出来!”

  可是战船没有给他机会。

  空气中响起破风之声,一条条绳索就像阎王的勾命符,凌空勾住了大船的船沿,整齐有序的人顺着钩锁快速的攀爬着,如同一只只大猿,三两下密密麻麻地横渡到船上。

  几乎没有悬念的,战斗开始!

  ……

  这场反击战,打的实在太漂亮。

  文初被赵阙带到船舷边,面上罩着纱帽,没人能看清她的脸。

  纱帽后的眼睛冷眼看着船上的一切,看着身为六皇子左膀右臂的老者被逼入绝地,看着六皇子府众多的精锐接连陨落——对方虽个个好手,却到底敌不过赵阙的有备而来,人马众多。

  哦,不。

  或者该说,敌不过的,是他的算计。

  算计了对方出动良兵,也算计了她一路跟着提心吊胆。

  文初啧啧两声,慢悠悠地笑,“殿下好一招将计就计,只是委屈跟着小人一路演戏了。”

  赵阙看她一眼,正要说话。

  那边老者先发出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恨骂,“三皇子!你好深的城府,好狠毒的算计!”

  三皇子?船上乘客无不惊看过来,一对上赵阙的脸,纷纷抽着冷气低下头去,暗自惊讶。只有阿娇还怔怔地望着他,又咬唇朝文初瞧了瞧,忽而眼睛一弯,开心地笑了。

  赵阙也在笑,“阁下见过我?”

  老者此时已被缚住,两柄长刀架在脖子上,再无先前的威风八面,“你莫惺惺作态,老夫……”

  赵阙含笑以待,风度翩翩。

  老者却梗住了,眼中惊疑不定——他能说什么,这艘客船上洛阳的世家弟子占了近乎五成,他能将自己的身份宣之于口么;可不说,他就坐实了水匪的身份,若这般被押回京城,六皇子必定大怒。

  老者的脸色变来变去,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今日之辱,来日老夫必定奉……”

  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头颅飞上天际,咣当一下砸到了甲板上,双目陡大,似是至死,都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准备以他为筹码,根本就没想过留下他的命!

  赵阙轻描淡写地道:“没有来日了。”

  五个字轻飘飘从甲板上刮过,其力度却胜于一场飓风凶猛,漫天的惊恐尖叫被刮起,赵阙淡淡望着滚滚的波涛,“劫船掳银,问南朝律,匪首当斩,其余人押解回京,交由廷尉司发落。”

  “是!”

  众多战船向着两侧移开,中间缓缓驶来一艘巨大的私船,看着并不浮华,然有眼力的人却晓得,只船身所用之木,便是价值千金。

  文初感叹着郭家财大的功夫,两船间架起了一道长梯,哗啦一下,众卫单膝着地。

  “恭迎我主回京!”

  齐刷刷的声音震天撼地,赵阙衣摆一荡,大步而上。

  船上的人这才从之前的惊吓和惊讶中回过神来,纷纷跪地行礼,“恭送三皇子。”

  文初看着数不尽的人半跪在地,看着诸卫眼中崇敬的光芒,看着四下里一艘艘尖刀战船,看着船上乘客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感激的脸,最后将目光投向那人背影。

  一轮新月下,万众伏跪中,那背影高华而遥远,真真切切地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魄。

  他似有所觉,步子一顿,回头,伸手,“来。”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文初的身上,她恍若不觉,微微一笑,“谢殿下。”

  三个字,将两人的关系一夜拉回解放前,那同甘共苦的一个月就在前一刻,她是夫人,他是郎君。这一刻,他们泾渭分明,如楚河汉界。

  赵阙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微凉,微涩。

  文初笑着跟上去,落后他半步,严谨而分寸。

  ……

  这艘船的内里也如外表,正是赵阙这个人的风格,看着极为素淡清雅,实则精致到了极点。说来好笑,她一个月乘了三艘船,一艘比一艘豪华,看着装潢精雅的客舱,目光渐渐落在了榻上摆着的一叠男装上。

  身后婢子立即道:“殿下吩咐准备的,浴房里备好了热水,姑娘且梳洗,婢子就候在外头,但凭姑娘吩咐。”

  文初点点头,“谢了。”

  虽接连近月都在船上,可心里毕竟是紧张的,这会儿完全松懈下来,文初一夜睡得好眠。翌日醒来已是正午,随手拿了最上头一件男装换上,挽好了发髻,婢子也敲响了门。

  “姑娘可方便?”

  “进来吧。”

  “姑……”一顿,自如地改了口,“公子,殿下请您上过妆后去甲板一叙。”

  文初没问什么上妆的事儿,这是在赵阙的船上,她虽对这人所瞒颇有微词,在没有利弊冲突的情况下却也信着他。见婢子身后一个中年人背着个匣子跟进来,文初点点头,坐在了镜前。

  任这人在她面上弄来弄去,过了没一会儿,听见匣子阖上的声音。

  睁开眼来,却是吓了一跳。

  铜镜里的人,既是她,又不是她——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只细节处微微的变动,打眼一瞧,却给人一种大不相同的感觉。

  “真神奇。”文初摸着脸。

  “公子满意就好,平日不影响,洗脸沐浴照旧即可,若何时要卸了,公子再唤小人来。”

  “那倒方便,麻烦了。”

  “您可折煞小人了,小人一介手艺匠人,都是听从殿下的吩咐。”赶忙摆手,退下了。

  遇见华眉时才方想起此事,赵阙却已安排好了,文初在镜前坐了一会儿,良久后,起了身,往甲板去。

  入了五月,天气骤然怡人了起来,凉风,暖阳,正舒适。

  刚走上甲板,就听见一阵说笑声,那边阳光下数人围坐一桌,赵阙着主座,没见阿默和阿言,左右两边尽是陌生的面孔——足有七八个人,瞧着像是门客一般的身份。

  其中一个美髯男子正笑道:“果然还是殿下了解老太爷,咱们出发前老爷子还说,您必定不会上当,龙精虎猛的,好着咧!”

  另一人摇着折扇,“不过殿下寻来的那位大夫,也的确是这个,”比了个拇指,赞道:“满洛阳的大夫都找齐了,就那杜大夫一眼瞧出老爷子装病。”

  赵阙喝了口茶,淡淡道:“他是江州杜家人。”

  众人一愣,有的没反应过来,还是摇着折扇的男子啪的一合,“那个杜家?不是已绝了么。”

  赵阙应了一声,转了话题,“卢逊怎么样?”

  “他倒是想来,专门跟老爷子提了这事儿,老爷子怕他身体出岔子,好容易给劝住了。估计是觉得殿下上晋阳接他,才出了这档子事儿,过意不去呢。”

  “免了,他若乘船,卢大贤非来追杀不可。”

  众人齐齐大笑。

  显然这些都是他的心腹,闲谈起来颇为轻松,就连赵阙都少见的愉悦。那美髯男子给他添了茶,又眉飞色舞着,“别说,卢逊那性子,跟他爷爷有一拼——来京当日先面了圣,当着荣妃的面儿,指桑骂槐喷了荣杰个狗血淋头。您是不知道荣妃那脸色,自家人给骂的孙子似的,偏生又忌惮卢大贤,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说是后头找陛下好一个哭诉……”

  他说着哈哈大笑,却见众人纷纷朝他打眼色,想起荣妃和皇后之间的差别待遇,笑声卡了壳般半路收了回去。赵阙却没在意,嗓音微凉道:“既是哭诉,必有所求。”

  美髯男子悻悻道:“执金吾丞的职位,想给他那纨绔侄儿。”

  赵阙轻轻一笑,语气颇讽,“想的倒好。”

  一转眼,正看见文初靠着阶梯口。

  面上已上了妆,打眼一瞧,比起从前来多了几分男子气——五官线条硬了三分,原本的清丽,变成了俊朗。

  众人循着赵阙目光,不由纷纷看去,同时都是眼前一亮。

  昨日文初带着纱帽,他们没见她姿容,此刻少女变了少年,却是毫无违和感,双眼乌亮,气质沉淡,水中明月般清雅。见着众人望来,她笑着走来,顿如月破云开,让人失了魂儿般怔住。

  赵阙抬眼睨她,“总算不是以前脏兮兮的模样了,把我的门客都迷住。”

  以前在边塞,尘土飞扬的,又一身灰扑扑的军服,怎可能不显得脏兮兮,文初一挑眉,“到底差了殿下三分。”

  “三分?”

  “殿下,谦虚是美德。”

  赵阙忍不住笑起来,定定地瞧着她,这个女子,又重新回复了神采飞扬,然而这却不是他想见的。

  昨夜那因他隐瞒而产生的抵触,最起码证明了她心下浮动,可是这会儿,面前的人言笑晏晏,从容自然,既不跟他过分的亲近,也不会拒他于千里,到底是重新收拾好心情,把他推拒到更远的距离了。

  下颔一抬,“坐。”

  文初也不客气,就着他一侧空出来的位置坐下。

  两人间这般相处,落入了其他人的眼,纷纷交换了几个眼色——殿下待她的态度可不一般。

  就听赵阙给介绍道:“楚问。”又一一介绍了身边众人,美髯男子叫韦让,看着三十出头,颇有当今的儒士之风;打着折扇的是祁俦,二十余岁,更似洛阳世家中的公子哥,再有另外几人一一见了礼,他才继续说道:“说说吧,洛阳什么形势。”

  怪不得刚刚不谈正事,原来在等人,韦让颇有深意地看了文初一眼,后者大大方方对他笑,倒是笑的他不好打趣了,“咳,圣上震怒,下旨沿郡诸县暗访殿下的下落;当日刺客掉落的官银,已证实属于冀州军的军饷,鲁珅这次逃不掉,被诏回京城了,倒比殿下回来的还早些;事发在太原,当日事情闹的不小,百姓间沸沸扬扬的,荣杰自也脱不了干系。”

  赵阙点点头,屈指轻敲桌面,示意他继续。

  他犹豫了一下,捋起修剪得当的长须,才说:“这事儿具体的,陛下交给六皇子查了。”

  赵阙却毫不意外,“他既想偏,就偏吧,端看老六怎么选。”

  韦让看一眼文初,没接这话茬。

  祁俦摇着折扇把这一节给掠了过去,“对了,镇北军的封赏已下了,五日前离了京,至于楚问你的,虎贲将军专门递了折子,又提了和殿下一块儿失踪之事,陛下就搁下了,看这意思,估计是准备亲自宣你见见,你有个准备。”

  之前文初只在听,一直没接话,主要还是其中诸多的关系她没捋顺——诸如郭家,荣家,鲁家,对这些世家的印象,她到底是浮于表面的。而洛阳诸多世家,根深蒂固,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

  谢过祁俦的提醒,听的头昏脑涨的文初垂目思索着,这是弱项,须得恶补!

  她却没想到。

  自己刚升起了这个念头,当夜,赵阙便着人送来了一本竹简。

  烛火下,这竹简上的墨迹未干,尽是洛阳诸多世家的明晰。并不仅仅是对于世家的肤浅介绍,还加上了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明列。这一本轻若无物的竹简,执在手中似千斤重,承载了他或者郭家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底蕴。

  文初相信,对于一些中小世家来说,这将会是万金难求的至宝!

  晌午的易容,此刻的竹简,都是如今所亟需的,自不会矫情地推拒,哪怕明知道——这情分……欠大了。

  长长叹出一口气,就着烛火,专心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停不下,她把自己关在舱房里,饭菜都是婢子送进来匆忙扒拉两口解决,以填鸭的方式将这些死记硬背。中间赵阙并未来过,许是也明白她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待终于看到最后一页,已是两天过去。

  文初打个哈欠,正想着这人的字倒是好看,骨峻神清,铁画银钩,内蕴锋芒。就看见了这本竹简的最后一行字:

  最后一行字:

  你那狗爬,啧。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终于确定不是太困太乏看错了。顶着青黑的眼圈她把这五个字瞪了又瞪——这个男人,总能把她滋生的感动化为冲动——揍人的冲动。

  文初磨了磨牙,忍不住笑了起来,把竹简阖上往案上一丢。

  忽然,房门外传来一阵欢呼。

  她笑容一顿,心有所感地,猛然扭过头去。

  透过舱房的窗子,远远地码头登时映入眼帘,川流不息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的船只,穿金戴银的男男女女,无处不透着天子脚下一等一的繁华。门口传来婢子轻快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敲起了门,欣喜道:“公子,到洛阳了!”

  是啊,到洛阳了。

  时隔十一年,终于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此前种种浮现脑海,文初从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想念这一片土地。几乎是贪恋地看着外面的一切,看着洛阳城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清晰,这一瞬间,眼中酸涩,几有落泪的冲动。

  良久良久,指尖缓缓地抚上心口,她轻轻呢喃:

  “洛阳,我回来了。”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罪门娇,罪门娇最新章节,罪门娇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