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门娇 【055】 陛下有旨

小说:罪门娇 作者:未央长夜 更新时间:2017-03-07 08:58:48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时值晌午,洛河之滨,正是至热闹的时候。

  金灿灿的阳光洒遍河堤,码头上人来人往,文初就是在这样的热闹中,一眼看见了六皇子赵延。

  和赵阙的名声不显不同,赵延的贤名之响亮,可说如雷贯耳。且这皇子交游广阔,平易近人,河堤柳岸,茶馆儿饭庄,时常可见他的身影,簇拥在一桌文人雅士之中,把酒言欢,好不快哉。

  贤皇子。

  这是坊间送他的美誉。

  此刻这贤皇子一身儒袍,颀长明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骑马而来。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这边大船靠岸,他一勒马缰跃下地来,身后只跟了两个随从,显得坦然而从容,真似是迎接久未相见的兄长一般,“三哥!”

  文初站在赵阙的身后,笑吟吟扫过不远处卸货的商船,那些工人们无不小心谨慎地瞥着这边,粗略一数,少说百人。她噗嗤一笑,低低道:“这是怕三哥做了他呢。”

  “也太小看三哥了,身之生死,有何意思。”言外之意,竟是要让他身败名裂跌落神坛,才算有意思么。文初被他语中寒凉激的心下一震,赵阙牵着嘴角,已风度翩翩地下了船。

  赵延立即迎了上来,“三哥,咱们兄弟俩多久未见了?”

  “两年了,不错,健壮了不少。”赵阙拍拍他的肩,赵延明显僵硬了一瞬,继而大笑道:“比不上三哥天南地北好快活!倒是把小弟和父皇丢在洛阳,该罚该罚,回去定让父皇好好说你一通。”

  毕竟是亲兄弟,这两人年岁差的不大,站在一起,看着颇有几分相似。赵延虽不似赵阙般一见惊艳,却也剑眉星目绝对的美男子,松绿的儒袍在风中摆动,给人的感觉明朗而温正,这般大笑,立即带出几分豪迈之气来,十分潇洒。

  而赵阙呢,则多了几分飘渺之气,许是常临庙宇,形成了他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既想亲近又似带着仰望的距离。

  这边儿上演着“久别相见,兄弟情深”的戏码,那边儿文初看的连连咋舌,明明都恨不能把对方给一刀宰了,演起戏来却是丁点儿矛头都瞧不出,她啧啧两声,摇摇头。

  祁俦误以为是厌恶赵延的意思,不由摇着扇子凑过来,“习惯成自然,我第一次见着那贤皇子假脸,恶心的一夜没睡着。”

  文初没解释,心底却哼,你家主子的脸也够假的。她瞧着那边不知还要聊到何时,心底便有些按捺不住,实在太想进入城里走上一走,“殿下可是要进宫?”

  “应该吧,那人都专门迎来了,做戏做全套不是。”眨眨眼,又问,“不回兄呢,陛下这两天估计会召你见见,最好是在驿馆落脚,客栈不方便……”

  这边话没说完,就听赵阙的声音传来,“她去三皇子府。”

  俩人都吓了一跳,这人不是正跟赵延聊着么。

  这么一打岔,赵延也不由转头看了过来,或者该说,这船上船下的人全都往文初这边儿瞧。

  她笑笑,拱手道:“多谢殿下美意,不过小人隶属镇北军,回了京却留在皇子府,恐怕不妥。”

  不管赵阙的名声显不显,毕竟是堂堂皇子,若换了寻常人还不感恩戴德得意非常,文初这不卑不亢的婉拒,让赵延多看了她两眼。就听赵阙淡淡表态,“没什么妥不妥,镇北军已回边,你一人留在京城,不去我那儿……还要上哪。”

  这话说的实在是暧昧,仿佛她上他府中乃天经地义,又似两人关系匪浅。文初不由头痛,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她虽曾想过和赵阙结盟,却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在她一穷二白尚未进宫之前,已被迫地让旁人烙下“三皇子一派”的印象。

  赵阙显然心知肚明,“无需多辩。”

  众目睽睽,再推拒下去就显得古怪了,文初暗自磨牙,面儿上微笑致谢,“小人遵命。”

  赵延玩味地瞧着,自能瞧出其中的三分不愿,颇有兴趣地问:“这位是……”

  “这一路遇难,多亏她相救照顾。”

  “原来如此,可是镇北军的……楚问?”

  文初行了礼,“见过六皇子。”

  赵延一摆手,“无需见外,你是三哥的恩人,自也是我的恩人。虎贲将军曾多次提过你,今冬之战,你立下奇功,父皇赏识不已,私下里说了想留你在京。我还道是什么样的英武丈夫,没想竟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说着笑吟吟的十分和气,就连文初都不得不叹,这赵延不论私下里如何,面子功夫做的的确周到,“殿下谬赞了。”

  赵阙却道:“维桢素来爱才,你初至京师,时日久了便知。”

  维桢,乃是赵延的表字。

  她应道:“是,若能留任京师,日后还需六皇子提点。”

  赵延大笑应好,这才道:“那走吧,父皇还不知三哥今日到,见你无恙,必定惊喜。”

  赵阙轻轻牵起了唇角,“父皇尚且不知,维桢便知了……”

  两人目光一对。

  片刻后,同时哈哈一笑,转身向前。

  ……

  赵阙并未回府,同赵延一起,一路进了宫去。

  文初则和韦让祁俦等人进了三皇子府,他们乃是赵阙的门客,自然也住在这府里,道别过后,还是船上侍候她的婢子跟着,一路引她去了客房。路上文初和她聊着天,听她自称伶秀,不免奇怪,“有姓?”

  伶秀就解释道:“婢子出自江州伶家,殿下仁德,并未夺了婢子的姓。”

  文初明白过来,应该是江州的某个小世家,为讨好赵阙送上了族里女子。这种事并不少见,南朝的女子地位本低,整个大环境的阶级又森严,小世家中的旁枝庶出,大多都进贡给了高门府邸,生来就是等同于货物的。

  当然,若这女子能让赵阙给个名分,又是另说。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伶秀吓了一跳,砰一声跪下了,“公子切莫误会,婢子从未有过这般心思,殿下也从未碰过婢子。”

  文初傻眼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女人,忽然明白了过来——这是把她当成赵阙的女人了!她一瞬间没了聊天的兴致,恐怕除了伶秀,韦让和祁俦等人也是这般想的吧。

  文初懒得解释,“起来吧。”

  伶秀偷眼瞧她神色,起了身,后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三皇子府倒是不大,占地几十亩的样子,简约精致中,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府中有一座小湖,不一会儿,文初就到了客房门口,正正离着这小湖不远,推开窗子,就能见到湖光春色。

  伶秀躬身退下了。

  文初就靠在窗前,撑着窗台站了一会儿。

  外面响起脚步声,她一扭头,正是去而复返的伶秀,“公子,这是殿下着人送过来的。”手中一方小小的锦盒,搁在桌子上,她解释道:“殿下说,公子重返洛阳,必定忍不住要出去走走,从前有人护身,现在到底是不同——洛阳城里卧虎藏龙,权贵众多,公子将此物佩戴身上,可避免麻烦。”

  文初打开锦盒,只见一块儿莹润玉玦静卧其中,入手冰凉,背面刻了个小小的“郭”字。她虽不知怎么出去转转就会惹上麻烦,但那人一番好意,也无需推却,“多谢。”

  “婢子只是传物,不敢受公子谢。”想了想,又道:“公子可是真要出去?”

  “怎么?”

  “今日端阳节,外面人多咧,公子注意安全。”

  五月初五了么,怪不得一路上这般热闹,文初看她一眼,想着这姑娘心地不错,“我下午出去,晚上回来用膳。”

  伶秀赶忙点头,行礼道:“是,婢子退下了。”

  没多会儿,文初就出了门。

  五月的洛阳,正是最舒服的时候,春色正浓,处处萦绕着淡淡的牡丹香气。

  她走在繁华的街上,一路漫无目的,瞧着这久违的帝都久违的豪华气派,心中一时又是兴奋,又是感慨万千。今日是端阳节,街上人流涌荡,乘着小轿的,骑着马的,坐着车的,各色各样的人群皆有。

  洛阳城内布局井然,二十四条大街纵横交错,通达四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府邸的门口。

  这座府邸极大,比起三皇子府来,少说有两到三个,然而此刻却是异常的破落。

  大门紧闭,贴着封条,上方的匾额已被摘下,和四下里的热闹相比,这座府邸显得那般落魄而冷清——却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文初怔怔看着这座大门,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指甲掐在掌心中,生生着心底的冲动。什么样的冲动,她也不知道,是冲进府中,抑或仰天长啸,又甚至大哭一场,她不知道,她也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能这么站着,盯着这座大门的视线一瞬不瞬,仿佛下一刻,便会有熟悉的面孔从里面走出,笑盈盈拍一下她的头,“咱家阿初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咱家阿初……

  还有人会这么叫她么。

  心中如被一把捏紧,抽的她生生地疼。

  四下里有不少经过的人,见这清雅少年盯着早已破落的文府瞧,尽都奇怪地多看了两眼,她却恍然不觉,就这么定在了这里,一动不动,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愿退后一步。

  直到一阵惊呼四起,远远地,一辆马车飞奔而来,一路留下公子少女的畅快大笑。很快这大笑越来越近,飞快逼近了她,直直冲了过来。车夫发出一声大喝,“滚开!”

  眼见这人反应慢了半拍地看过来,车夫骇了一跳,一把勒紧了缰绳,骏马一声长嘶,带着车厢动荡,险些就朝一侧歪倒,里头传出一阵哎呦声。

  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露出少女惊魂未定的脸,她扫视着外面,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却是在第一时间忍下了怒气,先把文初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天子脚下权贵一把抓,若是一不小心踢了铁板,连累的可是整个家族。文初的身上还穿着赵阙给准备的衣裳,皆是和他相似的风格,虽料子上乘,然瞧着简约素淡的很。

  此时的南朝,是以金银来体现尊贵的,但凡富户,大多穿金戴银环佩叮当,男子亦是金冠束发装扮华丽,似她这般,若非眼力实在是好,打眼一瞧只觉寒酸不已。

  少女放下心来,玉手一指,尖声喝令,“给我拿下她!”

  文初眉头一蹙,对方当街纵马,虽过张扬,可她也并非没有过错。正准备致歉的话闻言吞回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冷笑,“哪家的小姐,这般嚣张。”

  她不惊不惧,不解释,也不逃跑,负手站着斜睨瞧来,要动手的护卫反倒一时拿不准了,齐齐看向少女。少女娇艳的脸盘儿上也浮现出疑色,眼前的少年清清淡淡的这么一问,却透着一种贵人常有的气势,“你又是哪家的人?”

  “一介白身又如何?”

  “我天之骄女,何等尊贵,你冲撞于我,自要付出性命!”

  少女看她的目光顿时如看蝼蚁。

  文初叹口气,知道问了也白问——这就是洛阳。换作从前的她,虽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取人性命,但教训一二也是难免的,谁让一方是贵人,一方是平民呢。

  若是没有赵阙的玉玦,她恐是今天又得打上一场了,可既然玉玦在怀,便无需废话——整个洛阳城,敢和郭家叫板的有,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少女。

  四下里不少瞧热闹的人,文初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伸手入怀,正要取出玉玦,就听有人小声的议论着,“又是这付家人。”

  “这付家人到底什么来头,以前也没见这么嚣张。”

  “哪有什么来头,就是这个小娘子咯,让荣家八郎相中了——这付家最会看人下菜碟,以前缩着谁也不敢招惹,这会儿身价百倍了,也抖起来了。”

  “荣家好大的名头,怎的会与付家联姻?”

  “呸,算什么联姻,就是纳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呗……这小娘子之后,好多家上门求亲了,哪有那么多女儿,最后还是到旁支里接了两个回来,一个许给了鲁家,一个留着备用。”

  这些人鄙夷地说着,声音放的很小,以文初的耳力倒也能勉强听个明白。

  付家……

  船上那付瑛和阿娇,估计就是他们口中从旁支里接回来的两个了,刚才马车上还有男人,莫不是荣家八郎?那日祁俦口中的纨绔小子?她这思忖的一小会儿功夫,马车里等的不耐烦的荣八郎一掀帘子,“抓个人怎的耽搁这么……”

  嗓音戛然而止,荣八郎双眼兴奋,上上下下地扫着她。

  好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

  文初立即恶心了。

  这荣八郎的名号如雷贯耳,可说京城一霸,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玩儿死的妓子小倌更是数不胜数。这会儿她才想明白了赵阙给她玉玦的用意,南朝好男色的权贵占了五成以上,本非什么稀奇事,她容貌上佳,初至京城,还没露过脸儿,最是容易被这样的权贵盯上。

  “我是郭家人。”小小一个玉玦,在半空中晃着,其上的一个“郭”字却刺了荣八郎的眼。身边少女吓了一跳,往他身后缩了缩。文初收起玉玦,环视着诸多围了一圈儿的护卫,“还不让开?”

  哗啦啦的人群让开路,文初转身刚要走。

  听荣八郎又一声喝问,“你是郭家何人,报上名字。”

  文初懒得理会,径自走了。

  后头少女恨恨一跺脚,“郎君,待你当上执金吾丞,定要给我出这口恶气。”

  荣八郎看她一眼,满头珠翠,满身金饰,明明依旧是明艳照人的脸,忽然之间就在刚才那素雅少年之后倒了胃口。荣八郎随口应着,心下想的却是,待荣妃娘娘给我求了那位置,早晚把这少年玩儿上一玩儿!

  他哼一声,“查!”

  外头立即有人去了。

  文初知道后面有人跟踪,却并不准备甩掉他们,京城就这么大,早晚都要碰上,她的身份在上过殿后也自然会被人知悉,没有躲闪的必要。只是这个荣八郎,到底是个麻烦。

  她思忖着,见天色已暗了下来,也没了再转的兴致,直接回了三皇子府。

  伶秀见她安全回来,笑着将饭菜端进了房里,文初靠在窗边,边吃着,边看着外面的湖光月色,“殿下可回了?”

  今天的事儿若不是他的玉玦,绝对不会善了,总该谢谢他。伶秀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他心里念着赵阙,不由解释道:“公子莫急,殿下传了口信回来,说今夜留在宫里不回了,陛下留了他用膳。”顿了顿,又加了句,“从前殿下不回,是决计不用递消息回来的。”

  这言外之意,赵阙这消息是递给她的。

  文初不置可否,静静用着晚膳。

  同一时间。

  赵阙也正在宫中用着晚膳,只不过这一餐,就倒尽胃口了。

  端阳节,在南朝并不是什么大日子,宫中没有备庆,只是一餐简单的家宴。着了通天冠绛纱袍的皇帝坐在主位,年已四十瞧着却似二八少女的荣妃在一侧,笑着给他添着菜,另一侧的赵延谈笑风生,逗的皇帝眼中慈爱。

  这一副画面,就似寻常人家的一家三口,父慈子孝,夫妇恩爱。吕德海垂首站在皇帝的身后,看一眼坐在正对面静静用膳的赵阙,老眼中一抹怜悯划过,“殿下,可是膳食不合口味?”

  室内顿时一静。

  吕德海一个激灵跪到地上,“陛下恕罪,奴才……”

  “行了。”

  皇帝摆摆手,倒是没苛责他,吕德海跟了他一辈子,总有三分情分在。被这么一搅合,他放下碗筷,看向了赵阙,“不合胃口?”

  赵阙笑着道:“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用不惯洛阳的菜系了。”

  皇帝淡淡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臣子,和方才对待赵延的慈爱完全不同。看着看着,眼中渐渐多了抹复杂之色,“好好的家不回,老在外头跑什么。这次回来多呆一阵子,你母后的寿辰将近了,也在膝下尽尽孝道。”

  “是。”

  “待个一阵子,到时再走不迟。”

  之前难得的关怀,赵阙未露受宠若惊之色,而今明显的驱赶,他依旧如前笑着颔首,“是。”

  这一下子,饭桌上又静了。

  一双父子相对,竟是连话都没的说。

  还是荣妃忧心地添了一句,“可见过皇后娘娘了?”

  大凡女子,都不会在男人面前提起另一个女人,且是比自己地位高的女人。荣妃这话问的,却是语气关心情真意切,皇帝不由面含嘉许,“一进宫就上这儿来了,去吧,既用不下,就瞧瞧你母后去。”

  赵阙顺势起了身,“父皇早些歇息,儿臣告退。”

  出了永安宫,再入长秋宫。

  抬手止住了宫婢的通传,他提步走入,便闻一阵念咒之声,“瞑目静存,东方青龙吐两合月华白气及肾水,如大海中浴洗,去五脏秽浊。”

  赵阙顿住步子,远远看着里面人的背影,那妇人一身道服,平坐烧香,一缕细细的烟从她身前升起,紧跟着就是呢呢哝哝的诵经声。赵阙忽觉头痛欲裂,眼睛闭起,身体微颤。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那诵经声一遍又一遍,像是入了魔……

  睁开眼的一刻,凝视着里面妇人的背影,忽然他就笑了起来。

  这笑无声,他一步一步,退出了长秋宫。

  ……

  半个时辰后,他伫立床前,其上正躺着一个女子,熟睡中。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嘴角一勾,勾起微嘲的弧度,向外走去——大半夜来看一个女人睡觉,他真是疯了。

  后方却传来破风声响。

  对方出手极快,直袭他后颈,脚下一点,横渡出三米远,赵阙转过身来,看着床上被他惊醒的人,黑暗中一双乌亮的眸子,带着三分警惕,三分平静,三分冰寒。

  他靠在窗棱上,忽然堵塞了一夜的心情,就这么莫名疏通了些。

  他果真是疯了,赵阙轻轻一笑。

  就见床上的人眼中寒意微消,似是认出了他的声,不算确定,试探着唤,“殿下?”

  他沉默。

  “赵阙?”

  他嘴角微牵。

  对方叹气,这次确定了,“……怀瑾。”

  赵阙笑着“嗯”了一声,嗓音微哑,幽黯里颀长的身影靠着窗,身后是湖光夜色,一轮弯月,他的影子镂在月色清辉中,七分寂寥,三分荒凉。

  文初不知他怎么了,却能感觉他有些落寞,“怎么回来了,”看看天色,“宫门应该早关了,不是陛下留宿么。”

  赵阙也想问,怎么回来了——他那一瞬间,只是很想离开那个地方,离的越远越好,施展轻功飞出皇宫,却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寻来了这间客房。

  文初打个哈欠。

  听他半晌道:“我……认床。”

  她“哦”了一声,“于是找到我的床来了。”

  “你的床?”

  “忘了,整个府邸一草一木都是殿下的。”爬下床,继续打哈欠,睡眼汪汪地往外走,“殿下不必送,小人自便。”

  胳膊却被赵阙拉住,他笑道:“睡吧,我回去了。”

  文初抽回手,困顿的脑子有点儿乏,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宫?”

  他没说话,那般若有若无的寂凉似在这两个字后,重新回来了。文初也没说话,不愿探究赵阙是为什么,她只点了点头,重新晃悠回床上。

  闭着眼,迷迷糊糊中,赵阙似乎尚未离开,依旧伫立在房中,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许是在想着什么。

  她以为自己必定警惕到睡不着,然而意外的,竟就这么重新陷入了好眠中。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亮,房中只有她一人。

  她伸着懒腰爬起来,外头伶秀听见声音,“公子醒了?”小跑着进了房。

  文初应了声,一边就着她端来的热水洗漱,一边随口问道:“殿下几时走的。”

  “殿下回来过么?”

  “许是我睡糊涂了。”伶秀的讶异不作假,那必定是天亮前走的,没惊动任何人,“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公子可有想吃的?”

  “随便,我军中出来的,吃点儿什么都能对付。”

  “军中?”伶秀惊诧地叫了一声,莫看这会儿文初的打扮是男子,她唤的也是公子,可这实实在在是个妇人伶秀却是知道的。妇人入伍,伶秀怔怔看着她,知道文初没必要同她一个婢子作谎,不由又是艳羡又是佩服,“公子真是奇女子!”

  继而忽然想起什么般,呀的一声,“公子,那你可识得一个不说话的男孩儿?”

  文初擦面的动作一顿,“可是叫阿悔?”

  她问的急切,伶秀摇摇头,“婢子不知他唤什么,说是镇北军临行前,虎贲将军送来的,交给了管家大人。来了有六七天了,十岁多点儿,总低着头,从没见他说过话。”

  “那就没错了,是我弟弟,现在人在哪儿?”

  “就在府里呢,估摸着是殿下回来,管家大人欢喜地忘了。公子稍等,婢子这就把他带来。”赶忙跑了出去。

  房里的文初长长嘘出一口气,她还想着镇北军回了边,得给将军送个信儿去把阿悔要来,再见时,怎么也得两个月后了。没成想,将军竟把阿悔留下了。

  她轻松地笑起来,推开窗子,深吸着湖中的荷香气,心情舒畅地等着伶秀回来。

  却没想到——

  伶秀还没回,宫里的内监倒先来了,“陛下有旨,传镇北军楚问,进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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