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9章 大愚者之试炼 (一百二十二)

  在那遥远的,远古时代里。

  这个"神明们"依然存在的时代里,那些自称为神明的生物们正着手准备,打算创造他们在这个新世界里的继承者。

  不仅是为了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也是为了让自身的意志得到继承。原本是这样神圣而充满意义的任务。

  然而这群神明之中的某一位,对此产生了质疑。

  就在那一天,那个质疑者拜访了他的友人,那位全权负责创造继承者的友人。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普罗米修斯?"那名质疑者,也就是全身由金属构成的神明,如此问道:

  "在奴隶种族的体内加入[黄金]和[幽暗],实在是件危险的事情。拥有这两种特性的他们,最终一定会察觉到,自己是在被我们奴役吧。

  然后总有一天,他们会揭竿而起,反抗我们。

  被设定成拥有绝对的繁殖能力的奴隶种族,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在数量上彻底压过我们。哪怕我们抬手就能消灭他们上千上万,我们也并非无敌。在名为数量的暴力面前,就连我们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更何况拥有[幽暗]的他们,行为会变得难以预测。更加地不择手段,更加地诡计多端。如此一来,我们可能受到的威胁就会更大。

  作为计划的安全总监,我实在无法认同你的设计方案。"

  "但是我向你保证,这一切都是有必要的,海格力斯。"那名质疑者的友人,一个白发的青年,虽然同为那个自称为神明的种族,长得却和他的友人大不相同。

  他的友人海格力斯全身是金属,可以适应一切环境因素,几乎是不死的存在。而这名被称为普罗米修斯的青年,全身却是由血肉所组成,体内机械的含量极少,只有一部分机械植入物和纳米级机械。

  比起强韧到无所不能的身体,普罗米修斯似乎更加倾向于保持他们这个种族最原始、最远古的模样,那个被称为"人"的模样。

  "你们所说的奴隶种族,虽然被制造出来确实是为了给我们提供劳动力,却并非完全如此。"普罗米修斯继续说道:"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冲出[星之方舟]这个小小的摇篮,在那遥远的星海中发展壮大吧。

  他们是我们的后裔,是我们意志的延伸。不能仅让他们充当我们的奴隶,那样做目光过于短浅。

  我想看到的,是他们脱离我们的控制自由发展,而且在宇宙中繁衍生息,把文明的火种带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我们的祖先曾经做到的那样。

  为了在宇宙中发展扩大,[黄金]和[幽暗]都是必须的。没有这两个特性的种族,和牲畜无异。

  只有当一个物种真正拥有这两个特性,他们才真正拥有[自我],才有可能拥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文明。

  你经历过和海王族的战争,以及和不朽古龙的战争,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事,不是吗?"

  "你所说的道理我都懂,普罗米修斯。"海格力斯答道,却在摇头:"道理我都懂。但看到你的造物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威胁,我仍然无法坐视不理。"

  "噢,你担心得太多了,海格力斯。"白发青年却笑道:"我们可是造物者种族。你为什么会害怕区区的[奴隶种族]成为我们的威胁?要是真有威胁,就让它来吧。永不受到威胁的种族,成长会止步不前,最终只能衰落。经历过无数战争的你应该很清楚吧?受到威胁,才是我们的种族长盛不衰的秘诀啊。"

  海格力斯仍然反驳道:"这次的威胁相当大,毕竟那是经由你这个天才的手,造出的物种。"

  "你在害怕吗,海格力斯?"对方却反问。

  "我对我们全部族人的安全负责。"海格力斯不带感情地表述道。

  "而我对我们全部族人的存续负责。"普罗米修斯毫不退让:"我们是优越而伟大的种族,立于进化的顶端——至少我们自称是。如果我们连这点威胁都没办法挺过去,我们又何来的优越,何来的伟大?如果这么简单就败给了自己的造物,我们这个种族,真有资格存续下去吗?"

  海格力斯无法反驳。

  是的。他知道他的友人在创造一种"剧毒"。

  为了这个种族自身的存续,他们那姆勒斯人不得不给自己下毒,刺激自己走下去。

  那个后来被称为"人类"的剧毒种族,世界的毒瘤。

  ……却又是让世界存续下去的唯一支柱。

  身为"神明"的海格力斯,对人类这个种族又爱又恨。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海格力斯仍然无法彻底否定人类,这些曾经背叛神明的反逆者们。

  他甚至透过别人的双眼,偶尔从人类这个种族之中看到了黄金的光辉。那黄金的光辉,有时候甚至比他们神明所能发出的光辉,还要耀眼。

  所以,尽管他当初认为他的友人在创造人类这件事上错得很离谱,创造出怪物一样的危险之物来。他现在却只能认同普罗米修斯。

  ——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

  也许普罗米修斯比其他神明们还要有远见,不仅看到了眼前的危机,也看到了更长远的东西。

  也许正是他当初给人类加入了那两种特性,人类才变成现在的样子,最终把世界从毁灭的危机中解救过来。

  人类就是这样充满矛盾、无比混乱、危险却又迷人的生物。

  如果真有办法和他们共存的话——

  贝迪维尔睁开眼,脑子里有些奇怪的思绪还未彻底散去,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奇怪的梦,却又不像是梦。最近好像总是在作这样的怪梦,仿佛某种不属于他的记忆,流进了他的脑海。

  海格力斯到底是谁?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坐姿调整到比较舒适的状态。

  此时的[拂晓号]几乎要抵达开罗了。

  然后他斜眼看了一下,发现一只手正在靠近他的鼻头,想拔他的狼胡须。

  "……你在干什么?"贝迪维尔纳闷地问。

  "呃,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你根本没睡吧?"卡娜马上收手,吐了吐舌头。

  贝迪维尔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先检查下胡子是否健在。幸好犬科动物鼻边的胡子比猫科动物的胡子短得多,不容易被卡娜的恶作剧所害。

  "我这胡子可是男子气概的象征哦,怎么可以让你随便乱拔。"贝迪维尔安心下来,才开始吐槽道:"而且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不要乱拔兽人们的胡子啊,这是很失礼的事情。"

  "真抱歉,我就是没有你们这个世界的常识。而且我那个世界原本是没有兽人这个种族的嘛。"卡娜哼笑道,一点都没有反悔的意思。

  "建议你去交个兽人的男朋友,卡娜。关系好到可以让你随便拔胡子的那种。"狼人半开玩笑地说。

  "我会考虑的。"女人没点正经地答道:"你的胡子就留给雪瑞查德去拔了。"

  "……胡说八道。"贝迪维尔红着脸,又合上眼睛,试图再补一觉。不过此时飞船已经到达开罗上空了,系统响了几下短促的警示。

  "到了吗。"贝迪维尔站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请随意使用传送室,贝迪维尔先生。"雪瑞查德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回到了舰桥,她不带感情地说。

  "好的。再见。"贝迪维尔故作不以为然。不知道刚才跟卡娜开的玩笑有没有被雪瑞查德听见,他不禁有点尴尬,于是急着开溜了。

  几分钟后,传送光束的金光带着贝迪维尔,降落到开罗大酒店的屋顶。

  "呵,累死了。"狼人青年伸了个懒腰:"回曙光号以后再好好睡一觉吧。"

  但是他突然想起,其实不需要回曙光号休息,他在开罗大酒店有自己的房间。更正确地说应该是他和伊莱恩共用的酒店房间。干脆在那里休息一晚算了。

  正当他想这样偷个懒的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了。

  "谁啊?"狼人青年接了电话,懒洋洋地问。

  "老大!终于联络到你了!怎么一整天都没法接通你的电话?你都到哪里去了?"话筒那头的人是劳伦斯,曙光号的大副。

  "我今早不就交代过了吗,我去布勒坨利亚办点事,可能晚些才回来。"

  贝迪维尔想起来,他几乎整天都在布勒坨利亚以及拂晓号上。布勒坨利亚整个城市有护罩保护,外来的电话无法打进去。而拂晓号打开了匿踪系统之后也会拦截外来的光子信号,只能用战舰允许的特定通信手段,才能对外通信。

  "话虽如此,但你真的出去了一整天,而且联络不上,都把我们急死了……"

  虽然贝迪维尔出去一整天而且没法联络是有点不对,但他毕竟不是孩子,出门之前又有交待过行踪,没道理被对方这样责备吧?

  "你们到底是有多依赖我?"他于是说:"我走开一天,一船人就都着急了?"

  "……才不是那样!"劳伦斯没好气地吐槽到:"总之你赶快回来吧。薇薇安小姐回到曙光号了。她声称找到可能让帕拉米迪斯先生复活的药物,正准备让他解除石化呢。但她坚持她复活丈夫的过程必须有你在场监控,所以大伙在船上等了你一阵天。"

  "所以这不就是在依赖我吗……"

  "她应该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帕拉米迪斯先生和老大你的关系这么要好,他真的复活了,应该也想在第一时间见到你吧?"

  贝迪维尔一皱眉:"好吧。我马上回来。伊芙,帮我准备传送光束。"

  "传送协议已启动。开始瞄准目标。传送光束发射。"狼人青年耳边的小耳环响起人工智能导航系统的声音。

  远处有一道光束朝贝迪维尔打来,精准地落在他身上。然后就有吸力把他抬升到空中,牵引着他朝曙光号的方向飞去。

  帕拉米迪斯真要复活了吗?

  ……都变成那种状态了,真的能够复活?

  贝迪维尔一边飞一边思索着。

  可是为什么,复活的过程必须有他贝迪维尔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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