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164 164:十五上元行

小说:兰陵风流 作者:君朝西 更新时间:2016-12-23 16:30:4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初一离府时萧琰就和母亲说好初八再过来, 李翊浵前几日都在宫中,初七戌时后就出宫回了府。

  初八卯时她就起了榻,洗漱略略用过点心后,她就在曲廊上来去走着算着时间, 卯正刚过就到玉照院门外的迷宫林圃上等着女儿。

  “阿娘!”萧琰远远看见母亲急步走上。

  阿、阿……娘?

  安叶禧绿眸陡地瞪大,抬眼看去就痴住了,被萧琰回身叫了两声“小安!”才猛地醒过神来,不由脸红红的低头垂眼上前, 向这位看不出年龄的倾城贵人行礼。

  “她就是你的侍从?”李翊浵声音清脆的笑道,“长得不错, 挺美貌。”

  萧琰笑嘻嘻道:“她叫安叶禧, 粟特人,我在军中选的副帐亲兵,随我出了军营, 现在是我的侍卫了。”这话是告诉母亲这个侍卫与萧家无关。

  李翊浵又清脆的笑起来,跟在萧琰身边的人她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可靠”, 但女儿持着这份心意却让她高兴, 连带对安叶禧也有了一分悦色,和颜问了几句便让侍女带她下去了, 交待一些她应该知道的事和规矩。

  李翊浵带着女儿去了花房。

  花房就是萧琰赞过其名的澄空见性堂。

  玻璃花房内已经盛开了黄色的迎春、红色的山茶、绿色的春兰, 还有粉红朱紫的报春、金盏银台的水仙等等,一派春意盎然景象。

  “要画花, 就要懂花。不明花性, 画出的花怎么说见性?”

  李翊浵给她讲每种花的性。

  花性是习性, 也是感性。

  李翊浵说,花也是有感情的,不止要清楚它们的习性,还要懂得它们的感情。这就是种花和养花的区别。种花是技,养花是意。你对花没有心意,你就不能懂花,感受不到它们的感情。你感受到,付出了心意,也会得到它们烂漫的回馈。

  萧琰觉得母亲懂的多,去的地方也多,不仅说花性,还说种种奇趣的花闻,说这些奇趣,往往就是花的感情的表达。只是世人看不到,只看到奇趣。

  萧琰听的很有兴味,感叹道:“阿娘可以著一部《花间知性集》了。”

  李翊浵咯的一笑,飞一个眼波给她,“估计很多人会误解。”萧琰呆一下,抬袖咳一声,“那就叫《花卉知性集》。”这该不会有人想歪了吧。

  李翊浵明媚笑道:“我高兴了,可以写一写。”

  萧琰点头笑,“阿娘喜欢高兴就写,不高兴就不写。”

  她越和母亲相处,就越发觉母亲博学广闻,多才多艺,也更加明白母亲性子,她成为乐道、画道、书道、篆刻大家,不是因为要有才艺,也不是要陶冶情操,只是因为她喜欢。她造乐器,谱新曲,踏舞,唱歌,精研美食,构造设计园林,养花知花诸类,懂得这么多的正艺杂学,都是因为这些让她快活。如果写书让她快活,那就写;如果不快活,那就不写。

  母亲的道,就是悦人生之道。

  李翊浵就着陶匜洗了手,牵着她出了花房,说道:“你阿公希望我一生长乐未央,所以我笑悦人生。阿娘也希望我的宝树‘子悦无央’,一生快活而行,无论追求武道还是其他,都是心悦而为,不是为了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只是因为,你自己喜欢。”她转脸深深看着女儿。

  萧琰和母亲的眼睛对视了一会,抬头看向天空,过了一会,回眸对母亲道:“阿娘,我会遵循本心而行。或许不会像您这样恣意,但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迷失了自己。”

  李翊浵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倾身前去,吻在她的眉心,“阿娘相信你。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舍弃了自己。”

  萧琰没有明白母亲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受到母亲对她深切的爱,伸手抱住母亲说道:“我还要陪着阿娘笑悦人生呢,怎么会舍弃自己呢。我是很珍惜自己的,阿娘放心。”

  李翊浵笑道:“好。”心里吁一口气,时日长久,她就算不能消减墨尊对女儿的影响,却能一点一点影响女儿对人生的看法。

  ……

  从初八到十四,萧琰都和母亲待在府中,哪里也没去。

  李翊浵因为“身故”,很多皇室应酬就没有了,只是几个关系近的兄弟姊妹会走一走,但她和女儿在一起,这些来往也推了。

  母女俩在府中一起作画,一起踏歌,一起刨琴、做箫,一起揉面团,做别出心裁的面食,又一起修剪园林,将矮树盆栽剪成各种创意,品评几品几品,输的人如何如何,然后一起乐得大笑……

  萧琰觉得特别快活,就像和母马在一起的小马驹,可以放肆的奔跑,扑腾,撒着欢儿。又像高湖落平峡,一泄千里,奔流咆哮,那是一种自由奔放的感觉。她的感情不需要内敛,不需要抑制,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倾注,而所有的倾注都能得到同样的回应。

  她觉得这就像练刀练到极致处的感觉,酣畅淋漓,没有阻隔。

  她和阿娘的感情一日千里,用侍女的话形容,那就是如胶似漆,除了练刀和“更衣”外,就没分开过。

  这几日凌晨萧琰练刀,也感觉比以前多了几分通透,浑身都觉得很轻松,爽快,灵台也更加明净,随手一刀挥出都是痛快淋漓的,仿佛再也没有阻隔,这一刀就该这样畅畅快快的劈下去。

  她终于真正意会到“横刀无涯天际流”那一招的意境,随心所欲,天地辽阔,任我一刀。

  十五这日凌晨,她依旧在音廊上练刀,步法恢廓,步音已在不知觉中成调,高亢有力,激昂澎湃,一人一刀,便挥洒出了恢弘万千之气象。

  当她挥出横刀三十六式倒数第二招“横刀无涯天际流”时,凌晨昏暗的天空仿佛乍亮天光,一线恢弘的白芒映亮了整个音廊,和音廊上的天空。

  府中林深处,一名闭目盘坐在树梢的白面无须中年人忽然睁眼,望向音廊方向,见一线白光辉耀天空,又以让人以为眼花的速度瞬闪而消失,他微微一笑道:“突破了啊。”身形如鹤般飞起来,在日光初出的天幕下无声无息的落到音廊外,白皙的手掌拍出。

  萧琰挥出那一刀后就陡然收刀,足下落无声,一拳一拳的击出。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因为来得汹涌,澎湃的气浪瞬间能将音廊摧成灰,萧琰的每一拳却如巨大的吸石般,将澎湃的元气导向体内,从身上已开的窍穴奔涌而入。

  道意突破的那一霎,内元如开闸的洪水,轰一声冲向全身尚未开窍的窍穴,撑胀到极点,全身经脉都鼓起,便闻一阵轻细的只能自己意会的“啪啪”声音,窍穴被冲开!下一霎,外间的天地元气如急流窜入。

  窍穴新辟,便有更多的天地元气涌入体内。

  萧琰的拳势更加激荡,音廊中只见她的一道道残影,脚下无声,拳声却是破空呼啸,如海潮般一浪叠一浪,但音廊却极端寂静,连廊下悬挂着的一只只风铃都纹丝不动。

  当水到渠成的那一刹,漫天的拳影忽然消散。

  萧琰盘膝坐下,巩固进阶登极境大圆满的境界。

  两三刻钟后,她起身,恭敬的向廊外的白面中年人行礼道:“多谢前辈。”

  若非这位洞真境宗师出手,她进阶时激荡的内气难免会损坏这音廊。

  虽然她已经极力控制,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进阶时的天地元气的涌量,若非府中这位前辈出手,她可难向母亲交待了。虽然母亲大概会洒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重建一个会更好”,但这么一座音廊,必是耗了母亲相当多的心血,所以她向母亲这位暗卫宗师行礼感谢极真诚。

  池闳柔细声音道:“下次进阶,可不能这么随意了。”

  萧琰进阶引动的天地元气让他心惊,当初自己进阶登极境大圆满时可没引动这么多的天地元气,公主这孩子果然不同寻常!

  萧琰赧然应道:“没想到今日会突破。下次进阶,可不敢这样了。”下次进阶,就是洞真境了,哪敢这般随地进阶?

  池闳一笑而去。

  萧琰欢喜回到玉照院,沐浴后换衣出来就进了母亲书房,李翊浵正在随性的挥墨,回眸有些讶然,“宝树怎么提前回来了?”萧琰白袜点地嗖的过去,先在母亲脸上亲一下,喜笑颜开道:“阿娘,我进阶了!”

  李翊浵一愣,跟着亲她一下,笑道:“我家宝树果然厉害。看来离洞真境也不远了。”

  萧琰眉毛斜飞,如刀,“待我晋入洞真境,哼哼……”

  李翊浵噗哧失笑。

  宝树真是念念不忘与阿祯打一架。

  ……

  今日是上元节,李翊浵早做了安排,白日还是在府里玩,晚上去长安街上观灯。

  长安上元灯节举世闻名,萧琰在长安当然不会错过,早就想好要和母亲一起游灯,然后要将景象细细描绘在她的长安见闻录里。

  酉时,丹凤门的钟声敲响,接着是朱雀门、安福门,之后是长安各个坊,钟声次第响起,千万灯盏次第点燃,暮色的天空重新耀亮,火树银花不夜天,长安最盛大的灯会开始了。

  上元节从十四日开始,到十六日结束,前后三日,酉时钟响后,长安城就是一片灯海,光彩明耀,迷离璀璨。酉时之前长安内外百姓就已前往各个灯区,灯火一起,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无论唐人还是外国人,都畅游在灯海中。这三日灯会又属十五晚上最热闹,当然人也是最多的。

  李翊浵笑说,上元观灯最好的选择是坐辇,抬辇健婢步如飞,可疾行在车马道上,也可缓行上广场观灯,不像其他骑乘,是不能上灯树广场的。

  萧琰就和母亲一起坐了步辇,在侍卫从人簇拥下出了北曲公主府的坊府门,出门就是东内横街。

  横街对面,就是大明宫丹凤门广场。

  李翊浵对女儿说,长安最炫丽的灯海是三处,长安人称“三门观灯”,大明宫丹凤门观灯,南皇城朱雀门观灯,西皇城安福门观灯。

  她们先去丹凤门,然后再去朱雀门、安福门。

  “这三处灯海是不一样,咱们要将长安灯看遍。”

  萧琰嘻嘻道:“好。”

  步辇穿过横街上了丹凤门广场,这里的灯树是长安最华贵的,皆以锦绮缠裹,饰以金玉,被称为“华灯玉树”。

  正月十五的灯会,圣人会携后妃和皇子女在丹凤楼上观灯,也会邀近臣和部分外国使节登楼观灯,故十五晚上在丹凤门观灯最壮观热烈的。

  萧琰很快知道了什么是壮观。

  不止是灯树高大,火焰千尺,还有教坊司一千男女对舞踏歌,和民间选拔出的一千名娘子踏歌表演,衣罗绮,披锦帛,头耀珠翠,面施粉脂,和着教坊司乐团的宏大春乐节奏,齐歌踏地而舞,十分壮观也十分精彩,看得人瞠目啧啧赞叹不已。

  屹立在广场上中央的“琼宵玉宇灯”更是令人惊叹,高达三十三丈,是上元灯会最高的灯树,燃了六万六千六百盏灯,簇之如花树,灯里有薄荷瑞脑香,清烟袅袅,缕缕升空,疑似琼灯仙树。

  萧琰哈一声笑,对母亲说:“阿娘,这才是宝树。”

  李翊浵脆声一笑,柔荑搂她肩上,“但此宝树才是我的宝树呀。”明媚眸子漾着笑意,在华灯下璀璨亮丽。

  萧琰向母亲灿然一笑,与母亲相似的眼眸同样璀璨,明丽生辉。

  四面都有人看过来。

  步辇四面只垂着薄纱,能看清外面的灯景,外面的人也能看见辇内。

  广场上有达官贵人的观灯看棚,按爵位品秩布列在“琼宵玉宇灯”的东、南、西三面,贵妇们在看棚里吃着茶酒果子观灯,年轻的郎君娘子则多数结伴在广场上观灯,但见灯海中处处是锦衣华氅,冠帽珠翠,有人看到这乘步辇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虽然步辇上的一男一女都戴了面具,看不清容貌,但观那气度,那风质,还有那比华灯璀璨的明眸,已经让很多贵族男女移不开眼睛——这步辇显然就是贵人,侍卫从人都是慓悍,普通士家只是看几眼就顿目,也只有自恃身份的贵族郎君女郎才敢追目不移。

  “那是谁家的呀?”有很多人在问。

  有贵家子弟带着从人跟上去,也有派从人跟随过去的,看进哪一家的观灯棚子。

  步辇往北而去,停在“琼宵玉宇灯”东面,北起第一家看棚。

  跟随而去的贵家子弟和得到回报的贵家子弟都是一脸惊愕。

  ——秦国公主府的看棚!?

  这会秦国公主正在丹凤楼上陪圣人、太子一起观灯,看棚里没人,就算哪家贵人拜访,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呀。

  与秦国公主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郡王、郡公和县主心里更是嘀咕了,暗忖莫非是殿下的外家、清河崔氏的人提前过去了?

  “没准是崔七哦。”一位穿着白狐氅、绕着白狐围脖的美貌女郎对身边的清雅女子笑声道,声音低柔有磁性,悦耳荡人,话里带着促狭,“岚娘你不去看看?”

  岚娘还没说话,她旁边一身胡服的定襄县主李英蓁已嗤声笑起来,“人家是奔着殿下去的,岚姊去做什么,看白眼么?”

  李梓岚很无语的看了眼堂姊和堂妹,轻淡声音道:“殿下还在城楼上。崔七郎就算对殿下有意,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急躁。”

  ——进入秦国公主府看棚的步辇不会是崔家人。

  汝阳县主李群玉低柔的磁音笑道:“咱们在这里瞎猜有什么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梓岚心里抚额,就知道她这个堂姊又犯性子了,说什么崔七郎在那边纯粹是胡扯,找个话引子去看美人罢了。

  李英蓁立即附和,“不错不错,咱们去看看。”说着和李群玉笑嘻嘻的对一眼,扯了李梓岚就走。

  三人往东一棚行去,路上遇到皇族子弟和相熟的贵家子弟,便寒暄几句,说去北边看踏歌,有心加入她们的贵家子弟,一见三人拒绝外人的姿态,便都识趣的退却了。

  行到东五棚,便见前方一个负手而立的背影,穿着青锦对鹤纹道袍,夜风卷起银线织卦纹的大袖,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境。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身材十分高大的侍从,足有九尺。

  李梓岚一眼就认出来了,上前几步道:“阿公。”声音轻柔,端雅。

  晋王回头看见孙女也不惊诧,笑眯眯道:“阿岚没跟英俊郎君相约华灯下呀?”

  “琼宵玉宇灯”北面和东面的千人踏歌献舞正是热烈时候,西、南二面则是留给了观灯者的踏歌之所,这会已有很多贵家宝眷和子女在成群结队的踏歌了。晋王一路溜达过来,看见不少皇族子女,踏歌踏得欢,兼眉来眼去的欢,勾搭平时就有意的贵家或官宦家郎君娘子。他就挺遗憾自家孙女太端静了,不趁着上元节瞅准个英俊郎君拖走还要等到几时呀?

  李梓岚笑容端雅回道:“灯下看郎君,平添三分迷离,还是等白天看个通透为好。”

  晋王翻个白眼:你糊弄谁呢,不就是心里中意崔七么?

  唉哟真是愁人,崔七这没眼色的一门心思恋慕阿祯,可阿祯要是中意他,早就表态了,还会漠视他到现在?

  “侄孙女见过四叔祖。”李群玉和李英蓁上前行礼。

  晋王呵呵笑,“阿玉、阿蓁,怎么没去踏歌呢?”赶紧把阿岚拖去。

  李英蓁声笑活泼,“四叔祖,我们正要去踏歌呢,合巧瞅见两位美人去了秦国殿下的看棚,便想着先去拜访一下。”

  “美人?两位?郎君还是娘子?”

  晋王心里咦一声问道,眼底微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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