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242 242:内诏,养神

小说:兰陵风流 作者:君朝西 更新时间:2016-12-23 16:30:4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当京中文武百官正在为站位焦虑苦恼时, 他们不知道让自己焦虑苦恼的中心人物——秦国公主已经入住太极宫。

  就在皇帝率文武百官祭祀社稷坛的时候,剑阁三位先天宗师开辟了稳定的空间界域通道,带着李毓祯跨越一万五千里, 进入终南山剑阁京畿道分阁,霍王和两位书院先天在此接应——也是代表皇室默认剑阁先天进入长安城——先是移至终南山的皇家宫观太上宫, 再从太上宫开辟空间通道悄然进入太极宫。

  此时太上皇的御辇行驾已经在太极宫内。

  皇帝李翊江沉默退朝后, 御辇便出了紫宸殿内宫门,走大明宫的宫内道前往西内苑, 从玄武门入太极宫, 进入大唐皇帝旧时的寝宫——甘露殿。

  皇帝御驾前往太极宫虽然轻车简从, 但并未刻意隐瞒行踪,之后,就有消息传出:

  秦国公主在甘露殿。

  这对崔希真等“帝党”而言,是一个好消息,确定了秦国公主目前就在长安皇宫之中, 比起远在万里之外人影杳杳, 悬浮的心也能安定一半。

  巳午之交时,从宫中又传出一个消息——

  圣人御驾承钦殿, 召翰林学士知制诰韩馥入殿。

  韩馥是一个名人。

  她出身名门昌黎韩氏, 曾祖父是章宗朝的儒学大宗师和大文豪韩文公,被誉为百代文宗、文章巨匠, 是大唐文坛的领袖人物之一, 其祖父、父亲、一位伯姑和两位叔父也是文章名家, 还有一位叔祖父据说是“道门八仙”的韩湘子;但是让韩馥出名的, 是她的文章天赋和文才,十七岁就以《上林赋》名动文坛,二十五岁入科举,一举夺得博学宏词科的状元,进翰林苑文学院,授翰林待诏;三年后,进翰林直学士;又三年,授翰林学士;三十八岁时,成为长治朝最年轻的翰林大学士;长治二十九年起,兼知制诰至今。但此时让长安朝臣瞩目的,不是她身为文豪之名,而是身兼“知制诰”的差遣职。

  知制诰是一个没有品阶的官职,皇帝可以授予任何官员兼任,和中书舍人的职司一样,掌制诏书敕,但知制诰是专掌内制,即由皇帝直接授旨,知制诰撰诏,由禁中下达的诏令,称为“内诏”——比如任命宰相、台谏官,皇帝直辖部司的官员,册立皇后等,按朝廷体制,不需要经过政事堂或枢密阁,天子有直接下诏权。此时,大唐天子都会驾临内朝西门内的承钦殿,召知制诰草诏书麻。

  因为内侍去知制诰值房传召韩馥时,并没有封锁知制诰值房所在的待制院,于是消息就走漏了出去。

  裴昶拐去门下侍中的公房,笑呵呵的恭喜崔希真,“哟,要称呼一声国丈了哟。”崔希真捋须而笑。按照惯例,皇帝即位后,祭天祭了庙社,下一步就应该册太子妃为皇后了。

  果然,午时之后,禁中便有册皇后的内诏下达,同时以白麻书诏张榜于丹凤门广场和朱雀门广场,晓谕帝国臣民。

  传奏司内侍至政事堂、枢密阁、三省、通进奏司秘书房下达白麻内诏时,也于经意或不经意中走漏:圣人仍在承钦殿,韩大学士也仍在殿内,午膳都是直接送入承钦殿。

  宰执百官们不由生出猜疑:陛下除了册皇后外,还要下什么内诏?

  无论如何,册立储君是不可能的——这不属于天子直接下诏的范围。

  抑或是,陛下要任免直属部司的一些官员?

  这让皇帝直属部司的一些官员感到不安,立即深刻反思,最近行事有没有碍新帝的眼?……册立秦国公主为储的事?——本就站位皇帝一边的,主意更坚定;有摇摆念头的,也绝了这念头。

  众宰执中,中书左卿郑执中和尚书左仆射张夷直心里也有不安。

  ——太上皇和皇帝又要出什么招?

  ……

  在宰执官百官的猜测和等待中,未时二刻,禁中下诏。

  同时下达四诏:

  蒋国公谢迥免御史大夫,拜中书右卿、同平章事;

  温国公王休免御史中丞,拜门下右卿、同平章事;

  高密郡公孔尚贤免左谏议大夫,拜御史大夫;

  汾阳郡公颜俊卿(女)免河东道布政使,拜御史中丞。

  这四道白麻一宣,文武百官顿时哗然。

  前两道白麻是拜相!

  先说蒋国公谢迥,这位是陈郡谢氏的家主,而陈郡谢氏正是新帝的母族。新帝还是太子时,就是妥妥的“太.子党”;现在当然是牢固的“帝党”。——皇帝拜亲舅为相,其原因和意义不言而喻。

  再说温国公王休,这位是琅琊王氏的家主,而王氏近支的一位庶女是太子良娣,按照皇帝即位后册后妃的惯例,不出意外,太子良娣必定是四妃之一。这也是“帝党”。

  皇帝同时任命两位“帝党”大臣为执政相公,其用心还用说吗?——分明是冲着立储来的。

  更重要的,这两位新任相公不只是代表他们个人,也是两大甲姓世家的家主——皇帝在此时拜他们为相,就表明了这两大世家的立场。

  再看后面两份诏令:新任的御史台长贰官,一位是甲姓鲁郡孔氏的家主,一位是乙姓之首琅琊颜氏的家主。虽然这两家以前没有明显倾向太子,或者说没有表露出这种倾向,但在这个时节,被新帝任命为监察百官的御史台总宪副宪,就足以表明新帝对他们的信任,其家族即使不是“帝党”也能被定位为亲帝一派了。

  这般一扒拉,官员们吃惊的发现,打上“新帝系”标签的家族竟然有这么多了?!……这些都是支持圣人立储旨意的?

  再回想在宣政殿中表态支持立储的宰执和文武官员……

  很多在立储争议上摇摆不定的官员,抑或头痛苦恼于必须选择站位的,乃至他们身后的家族,都必须重新权衡盘算。很多官员倒向了皇帝这边,毕竟随大流是普遍心理,也是官场明哲保身的做法,即使选择错了,也是法不责众;而选择少数派,风险就大得多。

  ……

  禁中还未出内诏时,宿王已经奉太上皇口旨离京,前往神农域。

  宿王离京后,京中事务就是丰王主持。

  丰王为人少言多思,在四份任命诏书宣榜后,就没有考虑由此掀起的沸沸扬扬,而是立即做出判断:太上皇和皇帝此举是在造势!

  “有定见的人,不会因为这四道诏书显露的含义,改变意见。那些低级官员和无关轻重的家族,因为看不清形势,才会选择‘随大流’。诏书掀起的沸扬,就是造势,让摇摆无定见的人,以为这就是‘大流’,被裹挟而行。——这些人无关紧要。”

  丰王的话传下去,下面浮动的人心就定了,按照计划,分头行事。

  私下里,丰王吩咐亲信,“拖。转移视线。”

  立储争议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拖下去,沸扬的态势就会落下去,撇掉了浮于上面的泡沫,就会让人看清楚,哪一方才是真正的“大流”。

  怎么拖?又以什么转移视线?——这两策,是相辅相成。

  策略布局早就有了,只是根据情况,调整具体计划,而计划也早在布置中,包括齐王中毒——否则,哪会那么“合时”,齐王恰巧在三天前中毒呢?……这些都是已经布置设下的烟幕弹,只等需要的时机,就点燃掷出去。

  此时,应该进行下一步了。

  就像棋枰上的黑白对弈,每一步,都是提前计算好的。

  ……

  太极宫,甘露殿。

  李毓祯躺在檀香木御榻上,层层帐幔束起,只垂下里边浅黄的薄纱帐帘,隐约可见锦被下露出一截中衣,交领上方是修长的脖颈,脸容安静平和,浓秀的睫毛如蝶翼,掩盖了那双薄冰质的眸子,和清醒时相比,有一种静谧的美丽。

  但萧琰觉得,李毓祯还是清醒时更加好看,无论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是锋锐凌人的样子,抑或是不正经时调戏人的样子,都是生机富有活力的,不像现在这样……太安静了。

  萧琰盘腿坐在宽大的御榻上,神情有些疲惫,因为神念消耗过度,脑子一下一下抽痛着。她睁眼看了李毓祯一会,见她容色光润,呼吸平稳,便又阖上眼睛,进入冥想中,恢复神念。

  她此时在识海默诵的,正是阁主在剑湖石塔法阵中一点灵光传入的《太上玉清经疗神篇》,她此后也才知道《太上玉清经》不止是宁神、清神,还有疗神之效,快速修复神念。为何疗神篇要隐藏在玉清经中,阁主说,道境不至,法则不构。

  如果萧琰没有领悟母亲墨尊留下的“无念”道意,又没有在石塔法阵中亲身体会法则的运行,进一步领悟无中生有、有中化无的神识法则,就无法临摹、简化石塔中的法阵,在自己灵台中构建出神识法阵。阁主说,修行之路不是走平地,而是登台阶,只有上到一定高度,才会明白那个高度的道理。

  ……

  当萧琰睁开眼睛时,寝殿内的龙涎烛已经点亮了。

  她神识扫过落地钟,已经是酉正三刻,恢复神念用了四个时辰;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但和以前修复的时间相比,速度快了百倍之多。这就是修行秘术的重要,也唯有大宗门的传承底蕴才有这样的秘术。

  萧琰神识又沉入紫府,见青龙星宿那两颗光泽黯淡的大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和昨日相比,也没有变暗——从初六日探望李毓祯起,萧琰就遵照阁主大师伯的吩咐,用自己的神念滋养李毓祯的神念,维持她虚弱的元神支撑虚府世界的消耗。

  李毓祯能支持到现在,也不只是靠萧琰的神念“供养”,还有阁主、澹台熊、花行知三位先天宗师的神念滋养。

  阁主说,她和李毓祯的命运息息相关,两人的气运相连最紧密,所以,她的神念供养是最有效的。也就是说,她每供养一分的神念,李毓祯就能融合一分;而三位先天宗师供养十分的神念,李毓祯只能融合一二分。阁主说,这是元神的亲同排异。

  但是萧琰的神念与先天宗师浩瀚如星海的神念无法相比,所以李毓祯的虚府世界能支撑到现在,甚至元神还有一丝丝的恢复,主要还是三位先天宗师“以量滋养”之故。

  萧琰曾经思忖,如果聚集剑阁和书院所有的先天宗师,用他们的神念滋养李毓祯的元神,李毓祯的元神应该能一点点的恢复并且最终清醒,只是花费的时间会很长,毕竟先天宗师的神念对于李毓祯的元神来说是“异物”,只能如水滴渗石,慢慢渗透,不可强行灌入,否则李毓祯的元神承受不住。

  这个方案执行的难度应该就是时间花费太长,毕竟不能让所有的先天宗师为了李毓祯一人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几天还可以,几个月、半年甚至一年就不行了。而且这只是萧琰个人的想法,毕竟神念滋养李毓祯的元神让她保持现状和“叫醒”李毓祯是不同的,不只耗费的时间更长,而且,要抵御住她神识苏醒时伴生的强大反噬力量。

  更主要的是,阁主说,心为神之主,“元神自醒”和“被人叫醒”,二者差异很大,前者是元神和意志的修行,后者是外力,对于心道修行和元神的度都没有好处。

  萧琰又想到,除了促成元神自醒外,采用汲取人间念力的方式,应该还有人心和信仰的谋划。

  帝国万民祈念,这个过程就是汇聚人心,如果李毓祯因为人们的祈念而醒,这个过程就会成为神圣的仪式,凝聚了大唐帝国亿万百姓对李毓祯的信仰。

  她在帝国的声望和号召力将无与伦比。

  萧琰想到了“圣高武”,这是大唐帝国缔造的信仰丰碑,而信仰圣高武的人,是崇敬她的帝业功勋,信仰她的思想,或者说,是皇族世家这些上流,官宦文人士子这些中流,以及军队的忠诚信仰,相对来说,普通百姓是因为英魂碑和帝国对圣高武的宣传而崇敬她,但上升不到虔诚——无法理解圣高武的思想,这种崇敬的信仰就很难深入心底。

  而通过万民祈念,类似祈神的仪式唤醒的,难道不是一位神吗?——萧琰觉得,以太上皇的狡智,多半会从“天子,紫微星下凡”这类入手,造出一位人间的神。

  就算接受过国民教育,知道万物皆因自然规则而存在,不是神明的创造,但坚定相信世上没有神佛的国民百姓会有多少呢?何况,宣扬神仙的道教和宣扬成佛的佛教还是大唐两大国教,信理学和信神佛在大唐国民这里似乎一点都不矛盾。总之,萧琰觉得,如果借此将李毓祯推上神坛,对于占大唐人口基数最多的国民百姓来说,是很有效的。

  萧琰起身下榻,伸展了一下。耳中听到整齐又轻行的足音,神识扫向甘露殿外。

  皇后的仪仗正从内朝门入。

  萧琰走到巾栉架前,取下秋水刀系在革带上,又抻了抻身上的圆领缺胯衫,整理了一下仪容,白袜踩着光可鉴人的沉檀地板,出了重重帷幔的内殿,候立在外殿门口。

  凤辇行到殿阶下,皇后下辇。

  李毓祯的四位大侍女恭敬行礼,口中称道:“参见皇后。”——太子妃的册后诏书已下,虽然还没行皇后册礼大典,但身份已经皇后了。

  皇后止住一干宫侍,只带了两位贴身侍女上了殿廊,独自步入外殿。侍女正要合上殿门,忽地一道白影从西廊窜过来,呼啦一声飞过尺高门槛,落在皇后身前,迈着方步,趾高气昂,仿佛是这皇宫寝殿的主人。两位侍女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这是哪里来的鹅?

  皇后微微挑眉,睨了“阁主的鹅”一眼,果然不同寻常的鹅,那又黑豆眼,通灵似的。

  萧琰眼角也抽了一下,赶紧叫了声“神威大将军,过来”,省得被宫人当成“惊扰凤驾”抱出殿外,又向皇后长揖行礼,说道:“敬祝皇后舅母万福金安。”

  “阿琰不用多礼,起来吧。”皇后一笑,上前拉起她,认真端详几眼,笑容更加亲切。

  她不待见李翊浵——这花孔雀荼毒了嫡亲长兄和好几个堂弟堂妹——但对萧琰却有好感,因为是救女儿的大功臣,每日还以神念“供养”女儿;这会见到真人,观眼观神气,更增好感,伸手握着她亲切问道:“用了晚膳没?”

  萧琰回答道:“还没有。阿娘遣人说,今晚会带金汁玉露羹过来。”话刚说完,踱步走到她身前的神威大将军叼了她一下。

  萧琰一笑,伸手捞起它,说道:“好,给你留一份。”一边检查大白鹅的脚掌,见十分干净才将它放下。大白鹅斜着黑豆眼看她,抬起蹼掌,从她的白袜上踩了过去。

  萧琰:……

  皇后忍俊不禁。

  萧琰伸手抱起大白鹅,一边陪着皇后往殿内走,一边叮嘱大白鹅,“你可不许跳到御榻上去。小心昭华醒过来,将你的毛全部拔光,做成鹅毛笔。到时你就成神秃大将军了。”

  “昂!”大白鹅恼火的叼了她一下。

  皇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殿门外的侍女听到笑声又惊又喜,这几日皇后都没笑过,真是可喜可贺,神仙佛祖保佑。

  皇后在御榻边侧身坐下,仔细端详女儿的气色,温柔的轻抚她脸颊,又是伤痛又是庆幸。

  “长生,你要快些好起来……宝祥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然定要闹着来见你。前天在书院听说你遇难的流言,扭着人打了一架,请假冲回来眼睛都红成了小兔子……你阿父安慰了他好久,才将他又哄回书院了……还有清珏,递了好多信进来,你舅母说一向稳妥的人都急躁了……李长寿这两天精神都恹恹的,喂食都懒得吃了,活似要修成龟仙了,是不是元神出窍,去找你了?……”

  皇后温柔的和女儿说着话,就像普通的母亲一样。

  龙涎香的香氛萦绕在寝殿内,橘黄色的烛光将殿内照得温暖又温馨。

  萧琰抱着大白鹅坐在御榻前的床踏上,安安静静听着。心想:有阿娘真好,有为长姊打架的小弟也很好。忽然有些想念萧琤了,决定回贺州后就和他打一架,交流一下兄妹感情。

  皇后没能待多久,后宫新立,又要筹备东宫搬迁皇宫事宜,还有和太上皇后交接后宫权柄等,皇后的事务很多,今晚还得忙活,和女儿说了两刻钟闲话,就不得不离去。

  皇后仪仗才走没多久,李翊浵的步辇就过来了。

  母女俩去到前殿东暖阁用膳,说话。

  甘露殿是旧时寝宫,也是前朝后寝的格局,但前朝的东西暖阁已经不是处政之地,而是皇帝休闲的阁子。两边暖阁都连着茶水间,十分便利,李翊浵让侍女们在茶水间现做擂茶,配上金汁玉露羹,作为晚膳。擂茶中花生芝麻的香味浓郁,又有金汁玉露羹的蜜鸭味和桂花香,整间阁子都浸润着甜香,又随夜风散了出去。

  隔着殿院对面就是西暖阁,三位剑阁先天也闻到了这股甜香,花行知忽然转了话题,对澹台熊道:“三师兄,你知道小梅子为何会被李神佑拒绝?”

  “小梅子”是澹台熊最小的徒弟梅天锡,当年苦恋李翊浵不得,于她大婚后失意西行,迄今不知踪影。

  澹台熊觉得他就是自讨苦吃,翻起眼道:“长得不够俊。”

  花行知呵呵道:“三师兄,你这是不懂何谓美人。美人在骨不在皮,小梅子皮相虽然只得六分,神骨气韵却能打九分,加上剑阁宗师还有一分加成,也是十分俊男了。还是有竞争力的。”

  “咦,还有这道理!那是为什么?”澹台熊被勾起了好奇心。

  花行知说道:“因为小梅子不食甜。”

  澹台熊一脸恍然大悟,“难怪了!小梅子嗜辣,盐和辣能到一堆,这甜和辣,怎么合到一起?”

  三位先天没说紧要事就没设谈话结界,萧琰又有一分心思放在西暖阁这边,听到这里不由噗声一笑,心想熊三师叔也太好骗了,神识传音说给李翊浵。李翊浵咯咯一笑,给女儿做个唇语——他姓梅,太木了。萧琰哈哈笑,心想裴驸马和赤德松赞都是有趣的人,无趣的人阿娘肯定看不上;心念一转,那梵因圣僧也是有趣的人?

  屏退侍女,李翊浵示意女儿设了真气结界,说起长安最近的风云,一桩接一桩,萧琰听得眼睛直眨,问阿娘道:“刺客真是齐王派出的?齐王真中毒了?”她觉得有疑点。

  李翊浵笑瞥了她一眼,“谁知道是不是齐王呢。”

  萧琰懂了,若是齐王策划的,阿娘才不会这么说。

  李翊浵又挑眼轻嗤一声,“齐王中毒,是破刺杀之局。”

  萧琰又懂了,中毒是真的,也是假的——齐王自己下的毒,洗清自己刺杀皇帝的嫌疑。

  她感叹道:“齐王对自己也真够狠的。就不怕有个万一,道门也解不了毒?难道将解药方透露出来?就不怕露馅了?”萧琰说完,又忽地摇头,觉得有沈清猗在道门,就一定能解毒。但是……齐王不会有这种信任,说起来,还是拿自己的命以险破局。

  李翊浵却说道:“这毒,未必是齐王下的。齐王身边,没有这样的用毒高手。对方设陷火山岛时,应该就已预备了这个中毒局——以作后面的应对,可能会用到,也可能不会用。无论是否启用,既然预先布置出这个局,必定想到后路,提前计算各种可能,包括太医署和道门都无法解毒的可能,设计有妥当方式,让太医署或道门药师得到‘启发’。或者,”她眸子更深,如同不见底的深渊,“直接不解毒,由此弃了齐王,也未可知。”

  “……”萧琰错愕,脱口道,“怎么会?”

  只觉阿娘这段话里信息量很大。

  她需要整理一下,一条一条理清楚。

  李翊浵笑着轻拍一下她的头,“你自个慢慢想。”

  萧琰决定后面再慢慢想。

  她问道:“皇帝舅舅为什么要京朝官都上意见呢?按立储的制度,并不需要他们的意见。”只要皇帝和政事堂通过,立储就定了。

  而按政事堂票决制度,宰相一人占两票,副相一人一票,三位宰相中,中书令加侍中就占四票,再加一个邵崇廉,同意立储的为五票,反对方尚书令加两位执政为四票,已经符合“半数以上,多数通过”的原则。

  现在让百官上本,广泛征求意见,岂不是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李翊浵说道:“政治上的事情,不是简单的数字对比,多数通过,就能过了。按立储制度能通过,但这是皇帝和政事堂的决定,不是百官的想法。若有人在朝堂内外搅风搅雨,三分异议也能搅成七分;更何况昭华仍在昏迷中,这种状态立储,的确旷古未闻,惹人非议。现在立储的目的,就是要聚集民众的念力,如果朝堂反对的声音扩散,成为激流、浪潮,普通百姓就会受到舆论影响。”

  萧琰懂了。

  李翊浵又说道:“这是其一;其二,也是大浪淘沙。不论同意的,还是不同意的,都要经历大浪滔滔,要么随浪前进,要么淘落下来成为沙。”

  逼得文武百官都入局,要么黑子、要么白子,也逼得官员身后的家族表态,选择立场。

  立储只是飓风,掀起来的,才是大浪。

  李翊浵说道:“大浪滔滔,浪当然要越大越好。不掀起巨浪,怎么造势?”

  听阿娘的意思,目前这波浪还不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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