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 319 319:你是我生命烂漫

小说:兰陵风流 作者:君朝西 更新时间:2016-12-23 16:30:4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其实她有些紧张。

  一紧张就摸来摸去。

  担心自己笙吹得不够好。

  少年时她在承和院, 沈清猗教她吹埙, 临到考较时,她就是这样, 手指在埙上摸来摸去,仿佛多摸几下这埙就会回应她,说乐为抒情乐器也有情, 多亲近感情才会共鸣。……其实, 就是紧张,怕在她面前吹不好。若以师生论,沈清猗无疑是要求最严格的老师, “不容忍有一分不完美”。

  萧琰这会儿紧张, 却又与以前有些不同, 若要究根底,类似于想在她面前表现得最好, 与子笙歌花溪里, 若笙吹得不好,那, 怎么行。终究还是受了沈清猗影响,《霅溪梦》, 相思意,笙歌里。

  ……不对,这又心猿了。

  她是去吹小梅曲的, 又不是吹采莲曲, 南风知我意, 并蒂同心莲,双影共分红……唉,又心猿了。

  萧琰手指摸着笙管懊恼。

  沈清猗忽地顿步,眼眉轻撩,声音柔软,“吹得不好,我也喜欢。”

  萧琰手指僵在笙管上。

  神情微窘洇红,声音期期艾艾,“其实,我吹得,还是可以的。”

  沈清猗噗的一笑。

  眸光轻柔,似梨花清雪,暗吐芳。

  ……

  天光晴朗池边树。

  香雪簇绕粉蔷下,已经铺了茵毯,置了叠席几案,摆了茶酒果子,影青执壶透出了桂花香,正是萧琰喜欢的玉庭新桂。桂花是去岁秋的新桂,酒却是三十年陈绵田酿,窨封后今春起坛,入喉绵甜香馥,氤氲之间,又有一股醇厚的绵长之力。萧琰品尽一杯道好,这才起杯敬沈清猗,之后连连饮杯,直至一壶酒尽又添新酒时,她抱笙长身而起,对着一池碧荷万条雪,一树蔷薇落云霞,吹起了春意盎然的小梅曲。

  笙的音色明亮,萧琰吹的高音清脆透明,让人拽落一地春光之中,明媚,心生欢喜畅然,又有一种舒阔高朗,身处广阔天地之间,清风吹过,繁花美景,渐渐没了烦恼忧愁。

  音声穿透庭园,前院中庭里的药僮道侍都不由侧耳倾听,足下暗踏节拍,手中忙着的事不由缓下来,眉眼欢悦舒展。

  萧琰吹这笙曲,就是想让沈清猗开怀。

  她想起《南山集》,想到沈清猗诗中的寥阔情怀,流露出的闲逸萧散的意趣,旷达自得的心性,她喜欢这样的沈清猗,喜欢她过这样的日子,宽舒自在,闲看云起,笑看花落……无论她们如何,她都希望沈清猗这样。

  笙音洒阔明朗,高亮欢畅,她将自己的心意融在了乐声中。

  乐为抒情这是她对沈清猗的情意。

  东风知我意,送你入南山。

  众人欢悦间,蓦然……

  一抹清丽的中音响起,宛如春莺一啼。跟着又有一道柔长的鹂声相和,宛若情侣一嗔一答。莺声婉转,满园春色柳拂枝,两只黄莺绕芳树,一忽儿追逐,一忽儿鹂语;又有燕子双.飞归巢,亲密交颈,燕语呢喃。繁花之中,蝴蝶蹁跹,成双成对。明媚舒朗的春光,因这情致更加令人沉醉,倘佯其中不忍离去。

  天空再高朗,只能让人心阔。清风再洒荡,只能让人清新。繁花丽景再盛,也只是眼前景儿、身外物,若无情致缱绻,不会让人全心沉醉,那种柔和的、饱满的,充溢心间的感觉,那种欢跃跳动又缠绵缭绕、荡漾旖旎的感觉,只有情才能滋生。

  前院和中庭的药僮、道侍不知觉中都已落下手中事,晒药的墩坐在了地上,查典的落了手中书,整理记录的跌了笔,神情迷离,都沉入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情感和回忆中:少年时的初恋,惊鸿一瞥的心动,清风中的凝望思恋……有人脸上有笑眼中有泪,分不清是喜是悲,只魂荡神绕,道不尽个中意。

  萧琰的高音明净被这柔和饱满的中音缭绕,又时有呢喃低音柔缠,让她那清脆透明的笙音不再那么高亮、盘旋于空,渐与中低音相谐,时而高起,时而落下,音色上增加了起落的层次感,天地的春意也更有层次,变得丰富饱满,更加有感染力……

  萧琰却知道,自己的笙音落了下乘,被沈清猗的笙音带动了,看似高音在上,实则掌握节奏的是沈清猗的中低音。

  一曲小梅花罢,她收笙转脸看向沈清猗,一脸笑叹真心道:“姊姊吹得比我好多了。”

  不如,就是不如。

  心底略懊恼,却非为吹笙不如,而是以乐言心声——她的心意,没有打动说服沈清猗,反而被她的情意牵着走。

  沈清猗轻柔含笑,明眸看着她,似波光轻撩,手中笙没有落下,笙音一起,是炽亮明丽的高音。

  满山青翠欲滴,花儿朵朵红艳,像燃烧的火,一团团、一簇簇,漫山遍野烧尽,烧到了天边,烧起了火烧云,霞光迸放,漫开如瑰艳的花,如火如荼,十分灿烂,十分旖旎。

  萧琰心口扑通,那情意就是火烧云,燃烧在沈清猗望着她的眼中。

  萧琰心底都烫起来,“扑通”跳的都是热度。

  她的情,是这样的炽烈,在她的清冷之下,是如丹火一般,能让满山青翠都燃烧起来的爱情。

  萧琰不由握紧了笙,却不敢去和音,她的音抵不过,不只是技艺,她抵不过沈清猗的情,只会被她带入到她的情中。

  她手指握紧又松开,不知觉间笙已滑落。

  她的脸颊渐潮红,如同被火烧云烧的,没有喝醉酒,却已经醉了,琉璃眼里也有些迷离。直到笙音袅袅而落,她才猛地醒来。

  “姊姊。”她一个激灵,背上微起汗。

  以自己洞真境神识大圆满的修为,竟然会被乐境迷离,失了清醒。

  这当然不是沈清猗的乐音入道了,而是她沦陷在了沈清猗的情境中。诚然色.欲天也有影响,放大了她的情致感知,但心中若无情意蕴积,又岂会轻易陷进去?

  萧琰心中警醒,在没想清楚前,她不能迷失在沈清猗的情里,也不能纵容自己的情意滋生。

  沈清猗容颜也若霞染,眸子炽烈,“我这一曲可好?”

  萧琰目光下落,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满山鲜花和火烧云似还燃烧在她心间,神识默念清静经,一边起手提壶,将两只玉杯斟满,抬杯敬沈清猗,说道:“姊姊你吹得真好。”

  沈清猗没有起杯,只让白苏冲清茶过来,清冽的眸中还有炽烈,声音却是轻柔又缓慢说道:“我心已炽,再饮酒,只恐把持不住。”

  萧琰微怔,举杯饮尽,眉起一笑。

  她喜欢她的克制。

  君子有欲,而君子有节。

  她果决、敢为,却又克制自己,不恣意而为。

  萧琰见过太多恣意的,阿娘是,李毓祯是,就连慕容绝也是,她喜欢她们的潇洒,包容她们的恣意,但更认同君子有节的克制,如他们这般出身地位的,即使背负责任,想放纵恣意也不难,难的恰恰是有节的克制。

  她斟酒,起杯再敬,为沈清猗又饮了一杯。

  “姊姊,你很好。”她说道,“真的很好。”

  萧琰觉得,她再和沈清猗待下去,心会被她的情浸入更多。

  沈清猗起茶而饮,眸中炽烈情意已尽去,但见天光照流泉的清冽,情如轻泉而柔,说道:“阿琰,你很好。一直很好。”

  那些吸引她的动人品质从来没有改变过,没有随着她的成长而被岁月磨损,也没有因为踏足红尘而被沾染,依然明澈、纯净如故,有着世间最温暖、最纯粹的一颗心。

  沈清猗的眸光愈柔。

  萧琰只觉心中芬氤,不知是因酒还是情馥郁,不由站起身,来回走动几步,见远山青翠欲滴,近处池波涟涟,清荷亭亭立,花树清丽绚烂,再抬眼望晴空高远,就有了作画的冲动,心念一起,回头说道:“姊姊我给你作画吧。回赠你刚才那一首笙曲。我就送你,这天地春吧。”

  沈清猗眸扬,含笑,“好。”

  很快,道侍将画具抬过来,置好画案,萧琰挽起袖子,吩咐铺纸清玉宣,显然是要画水墨写意而非青绿山水。以清墨画天地春色,当然比着色的青绿山水难度高。相较而言,水墨更重意境,这是萧琰长处,而最主要的,还是青绿山水太费时间,她不愿让沈清猗久等。

  之前,萧琰送给沈清猗的画均是青绿山水,即使画乌古斯的冰天雪地也是有一两抹绚丽色彩,就是期望沈清猗不要太“清寂”,这会画春景却作水墨,其中心思沈清猗岂会不明白,唇柔一笑,从菘蓝手中接过光润柱墨,一手牵起袖子为她研墨。

  墨是好墨,香是清香。萧琰看看天、看看地,看看人,看看花,忽地回身步叠席,将余下的半壶酒全数饮尽,琉璃黑眸亮澄又泛水色,似天光映入了莲池,转身回到画案前,提笔就挥洒开去,没有布局没有忖思,眼睫垂,随心动意,泼洒出心中的天地。

  但见那,碧空高远,云气缭绕,一骑白鹤清唳上天。青山接天际,山色苍翠滴,漫山花艳如火。大地青青,湖水清蓝,荷花亭亭,如水中芙蓉。花树缤纷,迤逦去天际,绚然如云锦。白鹤之上一大袖女子,素衣飘飘,身姿纤拔,如梅标清骨,持笙而奏,朵朵白云绽开,枝枝鲜花凌空,云端漫成花海,一身揽尽春。

  心有天地色,天地共你春。

  萧琰抬眸看着沈清猗,神色真挚,袒露心意。

  姊姊,你的心自在,天地春色尽为你有,永不会枯色、凋零。

  你看,风是自在的,云是自在的,风起云聚,风消云散,皆是寻常。

  你的心自由,一念风云起,一念风云散,可执起,亦可放下,没有什么能困缚你。

  ……

  沈清猗看看画又看她,眸子明冽,映着天光云影,也映着她的人影,轻抿的唇慢慢勾起一分笑意,似第一枝梨花在春风中缓绽,曳出徐徐的柔情。她没有说话,只吩咐菘蓝调了红绿色脂,素手先后执二毫,在画上寥寥几笔。

  一枝火红玫瑰别在了那吹笙女子的襟口。

  霎时,水墨的天地春中添了一簇火红,恰似在这春光中怒放的夏花,让那清冽又闲适的女子燃起一团火焰,变得炽烈鲜活,流光天地,灿烂了岁月,明丽烂逸。

  萧琰眸子睁大呆立,心神撼动。

  沈清猗抬头,明冽眸子看着她,神若秋水清,心如丹火炽,清冽又绚烂。

  阿琰——

  你就是我的生命烂漫。

  萧琰心神摇荡,蓦然想到裴驸马。

  “臻神明变化,与生命烂漫”。

  裴驸马以生命燃情,给予阿娘一生烂漫。

  而她,是姊姊生命的烂漫。

  这样的情……

  她怎可折断。

  又怎忍抹去她生命的烂漫?

  ……

  萧琰心乱不止。

  沈清猗又吹了很多曲,有关雎,蒹葭这些先秦的古风曲,也有汉晋的乐府歌,还有唐人谱曲的南歌子,西江月,两同心,万年欢。

  萧琰渐渐沉醉,索性将自己沉入乐音中,不去想情和道。

  她说,姊姊的笙比阿娘吹的还好一些。

  惊讶,以前姊姊怎么没说过会笙。

  沈清猗笑,她少时要学的东西甚多,哪有心思去多学乐器,会一些陶冶情操也就够了。笙,是后来学的。她喜欢笙的音色明亮、阔朗。就像你一样,她微笑说道。

  萧琰说阿娘最喜欢鼓,因为鼓声最激荡纵情,所以阿娘是喜欢激情的人,恣情纵性。她说笙音明亮却不放纵,就像姊姊你,炽情却不恣情。萧琰这时已经醉了,说,我喜欢姊姊这样的。这个“喜欢”里,有着萌动的情意。

  沈清猗唇弯温柔,笙音忽地明丽跃动,如此时此刻她的心情。

  ……

  夕阳西去,两人方兴尽而返。

  行在清幽小径中,落下一身清凉,萧琰心神已平静,然之前沉醉迷离的情境却未完全消去,只是沉入心湖底,未知何时,又会触动而起。

  她觉得……不敢再和沈清猗待下去。

  只因,情已动,心也惘然。

  她不能确定,让沈清猗放手是不是对的。

  她自以为对沈清猗的好,就真的是好?

  再者,她对沈清猗的情动,又完全是出自本心吗?

  她身处色.欲天中,情致易动,喜恶爱憎都会被放大,而且自己不自知,认为皆由心起,她此刻就无法确定对沈清猗的情动,不曾受到色.欲天影响。

  她必须看清本心,才能由心之去。

  此即:除猿心,得定静;清明境中,观本心。

  若此时任由心被情感牵动,沉入到情爱中,则会沦陷在色.欲天,要想破界就难了,恐怕必得太上忘情,或者挥刀斩情,转修无情道,这是萧琰不愿意的;何况她若爱沈清猗,又怎能让她得到爱又失去?

  退一步讲,她如果要爱沈清猗,这爱就必须是纯粹的,没有色.欲天的搅扰。

  离去主意虽定,她心中却犯踌躇,上午才答应姊姊要待一个月,这会就说要离去,真觉得……

  那什么,还是明日再说吧。

  她觑一眼沈清猗,心里有点打憷。

  这就是……因情生怯呀。

  ……

  晚食两人用得清淡,佐餐换了秋露酒,以秋日采山上晨露酿造,沈清猗说,秋露造酒最清冽,不比玉桂绵田酿的馥郁醉人,晚饮宜清淡,才能胃和心清……说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看萧琰,那眸光凉幽幽的。

  萧琰心里微咯噔,只觉欲去心思已被看穿,不由讷讷,心中歉意,只能更温柔、待她殷勤。用过晚食后散步,她就主动积极牵了沈清猗的手,和以前一样,也不保持那点距离了。

  沈清猗看她一眼,轻呵一声。

  这是心虚了。

  也不点破。

  两人携手亲密在晚风中徐步,回到庭院又漫步长廊,夜里在院中并立看星,又回屋坐闲息榻上漫谈至深夜,近子时才歇去。萧琰依然坐在榻前,待沈清猗合眼熟睡去,才起身回自己寝房,却心思辗转难眠,遂披衣起身,往自己那间书房去。

  白日里只去了沈清猗的书房,她这间书房还未及去,此时轻推门而入,一眼就觉得熟悉。

  和她的起居室一样,她的书房也是沈清猗亲手布置的,按清宁院的陈设,只是地板和家具都换成了松柏木,和起居室的一样。

  清宁院那间书房是母亲的,用的是清一色沉香木,虽然母亲已经离去不会再回来,萧琰却仍将它视作母亲的,没做丝毫改变。

  这间是她的书房,若是母亲布置,也定会选松柏二木。以前母亲说,君子如松如柏,凌风霜而不凋。这是要她直面人生,不退不避不躲,迎着风霜过去,才会更坚拔,如松柏郁郁长青。沈清猗显然也明白她,所以换成了松柏木。

  萧琰想起往事,心里怀念又有伤感,又想道,母亲若知她的感情困境,也必是要她直面而上,不退不避吧。

  她在黑暗里往内行去,视线无碍,却仍然习惯的点亮了书案上的台灯,然后没有犹豫的膝盖挪移,打开书案侧柜取出一只紫檀信匣。

  匣长一尺高一尺,紫檀坚厚沉重,她托在手中如有千钧重。

  沉重的不是紫檀,而是里面沉甸甸的情意。

  信匣的锁钥是她的生辰年月,她拨锁对准打开,里面是几乎积满一匣的信,每一封都工整用梅函封漆,上书“萧琰启”,用的均是隶书,墨浓,笔意饱满,如沈清猗对她的情。

  萧琰默坐,没有启。

  她一封一封取出来,又一封一封原样放进去,再将信匣锁上,准备拿回内寝,放进随身的书箱里,明天,要一起带走。

  心境未稳前,她不敢看……这些相思意。

  ……

  她默坐一会起身,将屋内的落地灯全部点亮,让书房变得明亮如昼。屋内干净整洁,纤尘不染,还有沉水香的余香,和一缕若有若无的冷梅香,没有空寂的味道,想来不止侍女每天打扫,沈清猗也时常过来看书,并在香炉里炙上沉水香,就如同她在书房中一样。

  萧琰慢慢走动着,摸摸茶几,看看花架,摸过一槅槅书架,走到书榻边时,坐下,又抬腿躺下,一点都没有陌生的感觉,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几架的形制,花瓶的颜色样式,书案书架的摆放位置,还有乐器槅子,香山子,乃至笔砚筒洗在书案上搁放的细节,都是一样的。

  她不奇怪沈清猗记得这些:她的观察力向来敏锐,记忆力又超强,只要眼睛注意到,细枝末节都会记得。但,这般用心,却不是一个“记得”能概括。

  萧琰忽然一个滚翻,上身悬趴到榻边,伸手就往榻底摸去。

  小时候她总沮丧母亲对自己不热切,让她满腔孺慕和热情无处抒发,便趁母亲不在书房时,悄悄在母亲日常坐卧的书榻底部刻上“无念”,喜滋滋的想,母亲看书和休息的时候自己都在她身边了。她对沈清猗笑说过小时候的很多顽皮事,其中就有这一桩。如果是一样的……

  她手指已摸到榻板上的刻痕,却只一个字:念。

  只有念,没有无。

  她眼光一怔,忽地埋下脸去,眼眶一胀,酸酸的,心口柔软又酸甜,低低一声“姊姊!”

  念,是她的名,萧无念的念;

  也是相思的念,朝斯夕斯,念兹在兹。

  姊姊也是期望,自己念她,不要无念。

  期望她暗思的情,终可明念,得到自己“念兹在兹”的回应。

  这些情意,和细腻的心思,就隐藏在榻底这一个刻字中。

  萧琰的眼睛埋了很久才抬起。

  柔软的榻缎上,有两团水渍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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